【两重生】第二卷 枕上如梦——第七章 解花语

    墨渊难得上一趟九重天,过了南天门便径直往一十三天太晨宫去。不多时,夜华和连宋也赶了来。太晨宫内正殿殿门紧闭,气氛有些凝重。

    “可是你那昆仑虚受不住了?”主榻上的东华帝君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来。

    “没想到才两百余年,这浊息竟膨胀得如此厉害。”板正刚介的父神嫡子喝了口茶,“帝君最熟悉那三毒,有何见解?”

    “你可有探过缈落元神的情况?”

    “正在加速凝聚,这一次定不会像上次那样用上十万余年。”

“这拼凑元神的事,缈落倒是越发熟练了。”东华若有所思地放下茶杯。若缈落以这般速度周而复始,怕是离灭世浩劫也不会太远了。

“帝君上一次沉睡理应睡上个至少百年,却在第六年便早早地醒了。身子可有异样?”

墨渊的一句问打断了东华的思绪。

    “本帝君目前只恢复半身仙法修为,要修回巅峰还需要些时日。近期再彻底净化一次怕是不可能了。眼下只能先将你那半个昆仑虚调伏修缮,拖上个几百年再视情况作定夺。”

    “果真如我所料!”墨渊默了默,“你若以目前的状态去调伏,怕是要耗竭。所以这一次万万不得由你去。”父神嫡子首先把东华排除在外。

    “眼下本帝君确实有心无力。”

    “这次由我来。”个人英雄主义极强的夜华挺身而出。

    “你是要继任天君之位的人,不可!”墨渊当即否决,“既然这三毒浊息封于我昆仑虚下,自是由我去调伏最为妥当。”

    “大哥,上一次引三毒浊息入昆仑虚时你也耗费不少,此时也应是尚未恢复。还是我去妥当!”

    “要不,我去?”在边上一直默不作声的神族三皇子连宋收了折扇。“东华与夜华都是有家室的人,战神又掌着昆仑虚,都不适合做这件事。本殿下虽没你们几个厉害,但调伏一次应是受得住的。况且我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干点正事,也好积点功德。”

    “三叔,你若沉睡,这四海当如何?”

    “本殿下虽为四海水君,但下属还有四方水君。夜华你这些年受些累,多替你三叔帮衬着点便是。”

正榻上的紫衣尊神悠悠地端起茶杯,毫不留情地拆了他的台,“你算盘打得倒是精,可你确定成玉当真会吃你这套苦肉计?”

板正的父神嫡子有些绷不住,低头喝茶掩饰。

太子夜华也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嘴角,“不愧是三叔,一举多得。只是……别玩过。”

折扇哗地一下展开,连宋一脸志在必得,“若是不成,最多也就是睡上些年岁,本殿下还年轻,也吃不了什么亏!”

    “那这件事便让予你了。”东华放下了茶杯,“明日起你便来我这太晨宫,本帝君亲自传授你净化术法。”嘴角遂又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既然你承了我三人这么大一个人情,那届时礼份子钱便抵了。”

连宋收起扇子在手里一嗒一嗒地敲着,“我突然觉得这事有点亏!”

……

当凤九接了滚滚回到太晨宫时,宾客正巧从宫门而出。她见了众人的脸色便觉出了事。将滚滚交到重霖手上后,她急忙跑去正殿找东华。此时紫衣尊神正拿着卷竹简离榻往外走,见到凤九慌慌张张地跑来,心头一紧。

“出什么事了?”

凤九一头扎进他宽厚的胸膛,说话已带了哭腔,“东华,你答应过我的,去哪儿都会带着我。”

“我不去哪儿……”

“你骗人!”她抱他抱得更紧了。

东华很是莫名,“重霖跟你说本帝君要出门?”

“我刚刚在门口见着墨渊上神、三殿下和姑父一起出来……东华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出大事了?”

“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他们怎么个个沉着张脸……”说着她便哭了起来。

被帝后紧紧抱住但也不打算反抗的东华帝君无奈一叹,“墨渊与夜华本就生得一张愁云惨淡的脸。”

凤九愣了一愣,觉得东华说得也有道理。但女人明锐的直觉还是明确告诉她出事了。吸了吸鼻子,她继而追问,“那三殿下为何也唉声叹气?”

“那是因为他确有要紧事。”东华索性将她往怀里再带了带,“但这是成玉应该去关心的事情,与你无关。”

凤九抬起头看他,眼眶中还含着泪,“真的?”

“骗你作甚!”他拿起手中的竹简敲了敲她的脑门。

凤九捂着脑袋想了想,忽记起前阵子和姑姑闲聊时曾经提起过的事。

“所以,你们如此愁眉不展难道只是因为三殿下又被天君逼婚了吗?”

东华举起竹简又敲上了她的脑门,“你这狐狸脑袋想到哪儿去了!”

于是凤九的狐狸脑袋又开始运转起来。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三殿下如此愁眉不展?这件事情莫非与昆仑虚有关?否则墨渊上神又怎会来这太晨宫!凤九越想越觉着不对劲,莫不是她那夫君又在诓她?

“墨渊上神极少上九重天,定是出了大事!东华,你莫要瞒我!”

东华将她搂进怀里,很是无奈。自从转醒后,她就变得有些敏感。

“小白,你可还记得那妙义慧明境?”

许是感觉到怀里的身子一僵,紫衣尊神轻声安慰道:“不怕,情况还没那么糟。”

凤九怎会不记得,那一次她差点就要失去东华了。若再次面对这样的境况,等待着他们的命运又会是如何……本已收住的哭腔又抬了头,此刻脑海里浮现的竟全是当年东华决绝赴死时的模样。

“怎么又要哭了?”紫衣银发的尊神很是耐心。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带着我!”

此话一出,东华便猜到她又想起了那些个伤心事。于是只得更耐心地继续哄,“嗯,本帝君到哪儿都会带着你。就算羽化也带着你!”

“我们说好了的!”

“好。”他吻了她额间的凤羽花,再次许下承诺让她安心。“不过,这次却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重霖说你调伏妙义慧明境要沉睡百余年,彻底净化则会睡上十几万年。可是真的?”

“不错。”

“那这次是调伏还是净化?”

“调伏。”

凤九松了口气,但还是默了许久。她抿着嘴,似是最终下了很大的决心,“不过一百年,我能等的。你放心去吧!”

“你要本帝君去哪儿?”东华哭笑不得。

“你不是要去调伏妙义慧明境吗?”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本帝君何时说过要去调伏此境!况且此境已是空设,里面的东西全都装在了昆仑虚。”

“真的吗?你不去?”

方才还一副大义凛然即将慷慨就义模样的凤九,抓着他的手臂开心地蹦了好几下,遂又觉着别人大难临头自己还如此开心不大好,便强压下内心的喜悦问道,

“那这次是墨渊上神去调伏吗?”

“是连宋去。”

“三殿下?”凤九唔了一声,“所以他才唉声叹气!”

东华点了点头,想着要不了多久这桩事情便会从这太晨宫的正殿传到成玉耳朵里,遂若有其事地继续道:“以他的仙法修为,估计没个千万年是醒不过来的。”

“那为什么还要让三殿下去?”凤九很是不理解。

“墨渊要守着昆仑虚,你姑父舍不得你姑姑,本帝君……”

“你也是舍不得我吗?”虽东华没有说出口,但凤九觉得东华就是舍不得自己。

罢了,就让她这么认为吧!东华也是私心地想让凤九多过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有些事情,她不必知道。

心里一阵甜。凤九觉着自己的夫君虽没有姑父那般会说好听话,但真真是把她时时刻刻记在心里、捧在手心里的。可毕竟他是东华帝君,怎可将儿女私情置于苍生之前。若一直这样下去,难免会像上一世在凡间历劫时那样,被人说成是昏君。而她自己可能就要成为名副其实的狐狸精了吧!

“其实你不必顾及我,天下苍生为重,大道理我都懂。”

“小白,在我面前你想怎样便怎样。你才多大年纪,无需思虑那么多!你若是觉着在这九重天不自在,我们便去青丘或者碧海苍灵住。”东华看着她,很是认真。

他本应闭关或者沉睡数百年以快速修回周身仙法。可他却舍不得小白,而滚滚还那么小。东华从未告诉过凤九有关自身修为法力方面的事情,亦是怕她强迫自己变得通情达理。她才三万多岁,还算是个幼仙。与她同龄的都还在上族学。而她却已是嫁人生了孩子。这个年岁的她应是当年在梵音谷时的心性,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拘谨。

东华的宠,凤九一直都知道。因着他帝君的身份地位,在这九重天上也是无人敢为难她。甚至一众长辈见了她还得端端正正地行大礼,恭恭敬敬地尊称她一声帝后。那么,她就该是帝后应有的样子,不是吗?怎能让东华失了面子!平日里她大多都呆在太晨宫中,若不注意言行举止,又如何能在太晨宫外谈吐得当。

“无论在哪儿我都是帝后,又是东荒女君。虽然我年纪小,但帝后该是什么样子、女君该是什么样子,我还是知道的。现在我们又有了滚滚,你也知道那孩子像你。我一个当娘亲的总不能比他还不懂事!”她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很是亲密,“东华,你如此为我着想,我很开心。自你转醒后我便发现你与从前不一样了,或者说你更像上一世的你了。”

“帝后是惦念本帝君从前的性子了?”东华很自然地搂上她的腰,“你究竟是喜欢这一世的我还是上一世的我?”

“都喜欢!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得不得了!”

东华挑眉看她。凤九便很没出息得又是一阵脸红。

“给你亲!”他凑了上去,摆出一副久违了的无赖模样。

“你怎么突然又变回去了!”她嘟起嘴看着他,“哪里像是个三十六万岁的神仙!”

“看来帝后还是喜欢上一世的本帝君?”

“才不是!哪一个我都喜欢!”她大大方方地在他的唇角落下一个吻,“那你呢?你喜欢哪一个我?”

“自然是这一世的。”

凤九愣了一下,照着寻常的路数,她夫君不应该说都喜欢吗?

“为什么?”

“因为这一世,你是本帝君的妻子。”

……


夜深时,凤九在床榻上辗转难眠。身旁的东华似乎睡得很沉,屋子里满是早已习惯了的白檀安眠香的气息,和东华身上的味道很像,却又不一样。东华身上的味道,一直让凤九觉着很温暖,很舒服。气味是个很玄乎的东西,东华的气味让她神往,让她沉迷。即便他平日里看上去总是一副冷得快要结了冰的样子,她也想要去触碰他,拥抱他,嗅一嗅他身上好闻的味道。紫色鲛帐下,凤九借着月光细细端详着东华的睡脸。她的东华生得这般好看,即便睡着了,一头银发乱糟糟的模样也好看。而这么好看的睡着了的东华,也就只有她能看到。想到这里,凤九偷笑出了声。撑起身子便凑上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遂还觉得不尽兴,又亲了一口。东华的脸其实很暖,一点都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冷。凤九痴痴地笑了起来,而后又撑着下巴一阵惆怅。那么好的东华,她当初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凤九觉得自己当时肯定是中了邪!

“怎么不睡了?”

睡得沉沉的人突然开口,凤九也没被吓着。这两百年余,她夜夜与东华同枕共眠,自是知道他其实睡不沉。

“不怎么困,吵醒你了?”

“你睡熟的时候也会吵醒本帝君。”东华索性侧过身将她拉进怀抱顺便替她盖好了被子,“不睡觉在想什么?”

凤九躺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绕着他的银发玩了起来,“在想当年我是不是疯了才会躲着你两百年。”

“知道后悔了?”

“嗯……”她默默点头,“若是当初我再坚定些,便不会如此连累你,滚滚也不至于两百年没有父君。”

“太上老君那处什么丹药都有,改日我去寻一寻有无后悔药好替你讨上一瓶。”

一拳头轻轻柔柔地砸在东华的胸口。他顺势握住,亦如上一世他们在凡间为君王妃子时那样。

“东华,你活了这么长的岁月,也会有后悔的事情吧!你是如何过来的?”

银发尊神陷入了沉思。的确,即便他是东华帝君,也难免会有后悔的时候。上古战事频繁,必然有决策失误之时,他便是用一场又一场更惨烈的战争去补救。后来他遇见了凤九,亦是后悔自己当初抹了三生石上的名字。他是怎么过来的……他逆转了时空重历了十八万年还几乎失败了。眼下虽终是如愿以偿,但却给四海八荒留了个巨大的隐患,至今仍是无解。东华自认为并不是个好榜样,又如何能给凤九些见解。沉了沉,他缓缓开了口。

“后悔这种事情,于本帝君并无意义。”

凤九嗯了一声,“也是。你那么厉害,自然有的是办法。”复又一叹,“若成玉知道了三殿下的事情,不知是否也会悔不当初。”想着左右都是睡不着了,她索性起来穿衣服。

“不睡了?”

“嗯,我去看看滚滚。”

“男孩子应当让他独立些!”东华又拉她躺下,“这是他们的劫,你担忧也无用。渡不渡得过去,便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他继而翻身压上她,放低声音又挑了挑眉,“半夜把本帝君吵醒,这笔账帝后要如何与我算?”

“你……你又要欺负我!”凤九捂住眼睛羞红了脸。

“嗯,”东华毫不否认,抓住她的手便牢牢摁在头顶,“本帝君也就这么个爱好了!”

鲛帐落下,半枕香艳,一室柔情。

第二日,凤九照例没能按时起得来床。

滚滚吃着不合口味的早膳很是无奈,自从娘亲和父君睡在一处后,娘亲真是越来越懒了!长吁短叹了一阵,滚滚放下碗筷看向东华。

“父君何时教滚滚新的招式?”

东华看了看他碗里的半碗粥,又看了看他面前几乎未动的几碟小菜,浓眉微敛。

“吃饱了?”

滚滚点了点头。今日他不用去学堂,自是想要霸占着父君求教些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法。东华很享受儿子的崇拜,自然也乐意亲自教他。

当凤九推开九华殿的殿门活络酸疼的筋骨时,不远处桃林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立刻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弯了眉眼看了一会,随后干脆坐在门槛上托着香腮慢慢欣赏那一处的醉人景致。

紫衣银发的尊神手持桃花枝为剑,耍着漂亮利索的剑法步步紧逼身前有着一样银发的孩子。由于离得远,凤九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见那小小的身形手执一柄轻巧的宝剑从容应对,毫不示弱。一刻钟后,紫衣尊神收了桃枝,似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们聊了几句,随后只见那孩子退得远了些,而尊神则幻出苍何舞了一套精妙绝伦的招式。那潇洒倜傥的身姿,看得凤九也出了神。随后父子俩又聊了几句,东华以极慢的速度对其中几式做了分解。滚滚有模有样地跟着学。不多时,便将这套剑术使出了些样子。凤九起身,再回来时手里已是提了个食盒。遍地樱粉色的花瓣,紫袍的男子倚卧在一株桃树下。他手执佛经,在他的怀里依偎着个看起来只有凡人四五岁模样般的孩子。这一幕景色看得凤九如痴如醉。谁又能想到当年在战场上双手染血杀红了眼的东华紫府少阳君竟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回寝殿拿上了件斗篷,凤九提着食盒在东华身边坐下。熟睡的男孩额头上还留着些许汗珠,凤九轻轻理了下他有些湿濡凌乱的银发,为他盖上斗篷。

“我做了些点心,等滚滚醒来后你们一起吃。今日我要去趟成玉那处,晚膳等我回来做。”

“好!”

似是受了惊扰,怀中的孩子动了动,东华立刻低头去瞧。大而温暖的手掌轻轻安抚着,很快滚滚便又睡沉了。

出了太晨宫,凤九便径直去了瑶池找成玉。她将连三殿下要去调伏昆仑虚之事阖盘托出。

“东华说三殿下这次没个千万年怕是醒不过来的。成玉,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在这件事上我还是要劝你一劝。万不得到覆水难收之时方才晓得后悔!”

成玉默了许久,终是只说了一句话,

“那个浪荡公子醒也好睡也罢,是生是死与我有何干系!”

凤九知她说的是违心话,也知此时劝不动她,只得先离开。成玉需要些时间来想明白她与三殿下之间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三殿下在步入沉睡前能否等到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回到太晨宫后,凤九便直接去了后厨。她挑了些东华与滚滚爱吃的菜式,吩咐宫娥洗净切好待她来做。滚滚与东华口味相似,只是滚滚更爱吃肉。比起他们青丘白家那一众口味迥异的狐狸,凤九觉得太晨宫的膳食倒是要省心不少。离晚膳时辰还早,她便又去了中庭的桃林想再望一望那一处的温馨。远远地,她便见到了她喜欢的景致。

“白慕,把手臂再抬高些!”

这个名字是东华后来才起的,因他总觉得滚滚这个名字作为小字还勉强可以,要用作大名委实拿不上台面。虽是东华自己起的名,但平日里他还是习惯性地爱唤他滚滚。只有在给滚滚做规矩或者非常严肃的时候,东华才会唤他的大名。

“没听见父君说的话吗,抬高!”

桃花枝毫不留情地抽在了孩子的手臂上。凤九瞧着虽有些心疼,但也知东华定会拿捏好分寸,断不会伤着滚滚分毫。男孩咬着下唇,看得出他已是非常疲惫了。但他的目光却是异常专注,像极了东华。

回到后厨,凤九吩咐宫娥再去拿条鱼来。今晚,怕是滚滚的胃口会非常好吧!

晚饭过后,凤九躺在东华书房的长榻上看话本子。不过今日她有些看不进去,总是忍不住地抬眼看向侧方文案前伏着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东华此时正在校注佛典,而滚滚应该在做明日甚至是后日的作业。连背影都如此相像,看得凤九都不愿挪开目光。不知为何,她特别爱今日的东华。他虽有着孤苦的童年,却懂得如何做一个父君。想来,这便是他小时候期盼的生活吧!他未能得偿的,如今便悉数给了滚滚。

那天晚上,凤九很认真地同东华说想要再给他生几个孩子。东华只是笑了笑,并未作答。孩子这种事情,随缘吧!


七日之后,便到了连宋前去调伏那半个昆仑虚的日子。本想着以此苦肉计打动美人芳心的三殿下因计划落空难免有些失落。成玉终是未有所动,依旧连见都不愿见他。

调伏亦有风险,若调伏不成,全境皆崩。此事事关重大,东华与墨渊均守在外围,以防不测。连宋化出仙障,以免溢出的浊息乱了心智。

在来昆仑虚之前,紫衣尊神便一再提醒连宋,调伏时万不可撤开仙障。东华自是知道这三毒的厉害,他一共直面过四次。第一次,他未有防备,险些被引入魔道。第二次,他喝下忘情水以防自己成魔灭世。第三次,是最轻松的一次,那时他了无牵挂。第四次,他已是心死,便也不受三毒影响了。

然连宋无论在仙法或是修为上都无法与东华亦或是墨渊比肩,调伏一事实则对他是一大考验。东华和墨渊亦做好耗损仙法进行补救的准备。

夜华姗姗来迟,却也没有带来连宋心心念念的成玉。

仙法拢身,平日里洒脱随意的三皇子连宋眼下变得异常严肃。他静下心来,逐一寻着裂隙,细细修补。他看起来十分专注,终于有了神族皇子该有的样子。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连宋。在事关天下的时候,他才会变回如此沉着稳重的模样。

意外没有出现,除了第三日成玉的到来。

当调伏完成,连宋力竭倒下之时,他终于见着了心尖上的人。

“你来了!”

“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成玉抱着他,一边哭一边笑。

“看来要让你失望了!”他已是快要睁不开眼睛。

知他马上要陷入沉睡,成玉也不再同他开玩笑。她看着他,很是认真,“五百一十五年后的四月初九是吉日。我会一身嫁衣等着你,你若能醒来,我便嫁你。你若醒不来,我便嫁别人。我成玉元君说到做到!”

连三殿下终是笑着闭上了眼睛,“一言为定!”


后来,从自家夫君口中得知此事的凤九很是吃惊。若三殿下不能及时醒来,成玉当真会嫁他人?凤九表示不信。因她自己也算是个过来人,上一世她爹对着四海八荒招亲逼她嫁人时,她便是抵死不从。现在又没人逼着成玉,她又何苦要这样来为难自己。

可随着约定的日期日益临近,凤九渐渐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成玉不但备好了嫁衣,还将那一日的行程做了周密的安排。不过凤九很快便分散了注意力。

她与东华,要有第二头狐狸崽子了!

当太晨宫传出孕事时,东华已经带着凤九去了碧海苍灵。各路前来道贺的神仙全都扑了个空。四海八荒皆传东华帝君很是宝贝他那个只有三万多岁的娇妻。据说怀大殿下的时候,帝君便将帝后藏在碧海苍灵安心养胎,直至大殿下两百来岁才接回太晨宫。如今这帝后又有了身孕,怕是还得消失个两百来年吧!

碧海苍灵一直由重霖领着几位宫娥打理着。彼时东华和凤九刚抵达时,便将宫娥全部遣回了太晨宫。他们身边只留了个当初凤九陪嫁过来的贴身侍女侍奉。

那时凤九刚刚有孕不久,食欲不振不肯吃饭,东华便经常领着她坐在院内的石凳上晒着太阳给她剥葡萄和枇杷。后来随着时日的推进,凤九的胃口一天比一天大,孕肚也逐渐凸显出来,东华便经常牵着她在灵泉边散步消食。再后来,凤九的身子渐渐沉得连行动都不方便的时候,他便抱着她走出石宫去看碧海苍灵的美景。

随着临盆日期的迫近,东华带着凤九回到了太晨宫。宫门紧闭,除白家人,成玉和收生婆外,一概不得进入。

与此同时,连宋与成玉约定的时日也已将近。可眼下,三殿下却仍未有苏醒的迹象。

“你当真要嫁给他人?”卧榻上,凤九抓着成玉的手很是关切。

“说出口的话自然是不能收回。”

“可若三殿下日后醒来看见你已嫁作他人妇,定是要伤心死的!”

“他自己没醒来,也怪不得我。”

“你可别逞一时之气,到时候是要后悔的!”

“你也别劝我!我都想好了,消息也都放了出去。那一日花轿会在四海八荒绕一圈,若是拦轿之人我也中意,就说明我与那浪荡公子没有缘分。与其一直拖着,不如彻底做个了断。”

凤九叹了口气,也知是劝不动了。


四月初九那一日,注定是个不寻常的日子。

新娘的花轿已准时出了南天门,而本应是新郎的连宋三殿下却还躺在元极宫的寝殿内纹丝不动。

太晨宫九华殿内传出了帝后隐忍的哀嚎,天宫里的收生婆忙得不可开交。

南荒的章尾山被一股磅礴的魔气震断了山脉,巨石接连滚落。

可不巧的是,新娘的花轿那时恰巧从山下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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