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一点多,哎呀,几乎来不及,赶在系统维护前日更。
回到过去的博客里,速速挑上一篇来。
或者今天开始不维护,无需挑灯夜战呢?
感谢新浪博客,为我存着旧文。是岁月有意留下来的一笔财富,时时可以周济今天的窘迫,姑且把日更顽强地持续下去。(20190606)
哑师傅
——2008年
一个文友寄来一张很多年前的笔会合影,旧照片上我的样子已然陌生,大家站在岱海湖边定格了风华正茂的一瞬间。
习惯了如今不再丰厚的头发,不再光洁的面孔,以及僵硬有余柔软不足的身体,偶然看到年轻时的照片,就像看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心里有隐隐的诧异。
重翻影集,面对1991年前后成人大学时的留影,油然想起曾经为我们拍照的哑师傅……
那时候,常会看到身材挺拔的哑师傅骑着自行车在校园小径穿花而过,别人随随便便的一句问候,总令他窘迫不安。那种腼腆和悦的笑容有着孩子式的纯真气质。宝玉说女儿是水做的,男儿是泥做的。哑师傅却让人觉得是一个水做的男子。
我们一帮女孩子常找他拍照,对他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了然于心,你只管放心地站在他的镜头前听从他来吩咐,因为他比你更在意拍好了没有。我们的摄影师只收低廉的成本费,我怀疑他常常连成本也收不回来。总有人吹毛求疵要求重拍,也有人光取相不交钱……凡此种种,旁观者都愤愤不平了,哑师傅却一笑了之。纵然面对故意刁难的无耻顾客,他也要服务到对方满意为止。
他是业余摄影师,我始终不知道他供职何处,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他是取相时才收费,我们曾在他那里看到过不少无人认领的照片。哑师傅只是迷惑不解地说一句“还不来取”便掠过此事,好像因此而浪费时间和胶卷无足轻重,不必在意。
年轻的我们热衷于照相和取相。有时候等不及了,还会一窝蜂跑到他家里,全然不顾他母亲的一脸忧郁。大家争相传阅他的摄影作品,简直有哄抢的势头。大我们几岁的哑师傅带着父辈式的宽容笑意,介绍他拍的风景,纠缠不过便一人一张赠送了。有的图片却是他鼎力捍卫的,你会看到他白晳的面孔泛起焦急的红潮,儒雅的人一激动,说话越发艰难起来……
哑师傅能简短地说一点儿话,据说他是由于运动时父母遭受迫害牵连到他致哑的,人们说他是一个天分极高的孩子。我只能粗枝大叶地想像哑师傅辛酸的过去,猜测他的半哑大约是经过治疗所达到的最佳效果了。
记得一个校园的午后,他骑车经过时,男生中有人打趣他:“哑师傅交女朋友了啊!”他立刻红了脸,欲盖弥彰的样子,惹得众人大笑。假如只有我们几个女生在场的话,大家非得就此事羞羞他。他是那样一个给人以纯洁之感的青年,好像纯洁得不必有女朋友一样……
女孩子中有一个曾经偷拿了哑师傅的摄影作品,大家知道后,突然有了一致的沉默。沉默得那女孩发窘了,不甘心道:“这种图片他那里多的是……”然后一个女孩先说了,“还给人家吧!”
“还给人家!!”我们都说。
……
可敬的摄影师,在那个业已逝去的年代里,脸上总是洋溢着舒朗澄澈的笑意,笑意似乎在鼓励你:面对生活的镜头,要快乐,勿伤悲。
那笑意很远很远了,那笑意也曾在我们年轻的面容上自如栖息,从来不需要镜头再做提示。如今面对这样那样的拍照,常会生出瞬间的呆滞和茫然,好像病人被押上了检查台。需要一点点努力,方可挤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20081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