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吃上象拔蚌

王汉文

2018年3月，我到深圳给外孙做满月宴，其间妻子带我去了一个海市场，看到了一种伸出的肉体比壳长大一倍多的怪蚌壳。

蚌壳我见过很多。小时候冬天擦脸防冻的一种药膏，就是裝在一种鸡蛋大小蚌壳内的，叫蛤盒油。我生活的城市有一个很大的城中湖叫磁湖，磁湖里有很多大蚌壳，每一个都像菜盘子那么大。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这些蚌壳肉是没有人吃的，大多数是被养鸭和养猫的人捞起来敲碎取肉喂动物，即使是在最困难的时期也好像没人去吃它。

八十年代中后期我到广西出差，看到桂林的一些餐馆里有一道菜是蚌肉，并在餐馆门口看到大堆大堆的与磁湖里一模一样的黑灰色蚌壳。我当即点了一盘蚌肉炒青椒尝试，很嫩、很香、很好吃！

回到家里我就如法炮制，亲自下到磁湖里去摸蚌壳。因为黄石没有人吃它，我随便一摸就是一蛇皮袋。背回家后用砖头拍开，再用刀将蚌肉剜出，一只菜盘大的蚌壳，拍开后流出的大部分是水，获得的蚌肉大约也就一二两，经过焯水之后可能一两都不到，但肉极白、极嫩，不论是下面还是炒菜，都极其好吃、爽口。

那时妻子正在省纺织中专读书，她我做蚌肉的事告诉了中专的同学，同学们垂涎三尺，坐立不安，周末一到就集体赶回黄石，星期天一早就全部来到了我家。我带着妻子的同学来到磁湖边，男同学跟我一起下水摸蚌，女同学站在岸边观望。不一会儿，我们就摸出了几蛇皮袋大蚌壳。回到家里，我将取出来的蚌肉放到锅里焯水。围在旁边的同学们闻到蚌肉的香味，看到锅里像牛奶一样乳白的焯蚌水，都要求我不要把蚌水倒掉，要我用那水给他们下面条吃。我如了他们的愿。他们不仅说蚌汤面好吃，还将蚌水喝得一干二净。中午，我又用蚌肉炒了青椒，炒了韭菜，还打了个蚌汤。妻子的同学们吃后个个赞不绝口，几十年后，他们还常常提起那次吃蚌肉，仿佛是吃了一次国宴，终身不忘！

磁湖的蚌是肉少壳大，而深圳海鲜市场的蚌却是肉大壳小。我有些不解：这么大的肉，怎么装回到那么小的壳里呢？而更为奇怪的是，这种伸出壳外的蚌肉非常像人的一种器官——男人生殖器，且比男人生殖器要粗壮很多。我问卖主这是什么蚌，卖主回答了好几遍我都没有听懂，因为他说的是广东话，且地上的盆池里也没有标签说明。因为无法与卖主沟通，无法了解此物，所以我们一晃而过，买了些外壳脏丑的生蚝回来。

有一回在手机上看到一个视频：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美女，双手捧着一只我在深圳看过的怪蚌，那蚌是活的，刚从盆里拿出来，水淋淋的。美女用手醮了些什么东西在活动的蚌头抚摸着，还特意对着镜头做了个很爱昧、色情的迷魂表情，然后将蚌头送到自己的嘴巴边舔着。此时的我感觉这是一种成年人的恶搞，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色情片。女子又用手捏了捏蚌头，蚌头立即射出水来。那女子也不躲闪，还性感地含住了蚌头。正当我感觉此女有些淫秽时，女子突然张开嘴巴，一口咬掉了蚌头并咀嚼起来，嘴里还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声，而刚刚还是蠕动挺拔的怪蚌，瞬间山崩一样地坍塌了下来。这个视频真是有点恶心，但他加深了我对这种怪蚌的印象。

去年秋天，我无意中在中央电视台的一个美食节目中又看到了这种怪蚌，并用笔记下了它的名字——象拔蚌。

今年元月，女儿叫我到深圳过年，我满口答应，并在电话中提出了我唯一的愿望——要吃象拔蚌。

然后女儿新居周围的几个大超市里都没有象拔蚌，而约好了年前去海鲜市场买，却不料遇上新冠病毒疫情封城，不能出门。此后我也多次提起象拔蚌，妻子也多次去商场、超市买菜时寻问，但一直未能如愿。

昨晚女儿说明天清明节放假不上班，问我想吃些什么？我肯定地回答想吃象拔蚌。妻子说这附近没有卖的，女儿说她在网上看看。不一会儿，她就查到了有卖，还可以送货上门。我问她多少钱一斤？她说好像论只卖，一只四五百元。我大吃一惊，说：这么贵呀！那就算了。女儿说：想吃就买呗。我问：有没便宜的？女儿又查看了一下，说：有，但是很小，也要六七：十元一只。我问多小？女儿答：没有参照参物，看不出来。我说：那就买两只吧，尝尝鲜。女儿说：两只怎么够，买就买几只。妻子插话：这东西我没做（烹饪）过，不知道怎么做。我说：这个容易，网上查一下，我来做。女儿捧着手机说：好，那我就下单了啊！

女儿回她的房间睡觉去了，我打开百度查看了一下象拔蚌的相关知识。象拔蚌学名：Panopea abrupta，生物名称是太平洋潜泥蛤，又名皇帝蚌、女神蛤，因形如象鼻，故海产商品名称为“象拔蚌”。象拔蚌是已知最大的钻穴双壳类动物，壳长约18-23厘米，象鼻状水管可伸展至1.3米，不能缩入壳内，体重连壳可达3.6公斤，是蛤属的大型贝类。象拔蚌肉质鲜美，营养丰富，在餐饮业中属高档消费品，主要分布在美国、加拿大东海岸。我国近些年有引进养殖。

今天早上十点，象拔蚌送到了小区门口，妻子下楼去拿了上来。我迫不急待地打开来看，三只，看上去还不小，每只带壳长约二十厘米，蚌管最粗处有四五厘米。

材料买回来了，加工任务是我的。我打开手机查看了几个加工视频，然后照本宣科。我将三只象拔蚌放进水池里，拿起一只放在砧板上，用尖刀去剖。刀尖刚一插进蚌体，水就喷了出来，幸好妻子要我系上了围腰，要不然真的被喷一身咸水。剖完三只象拔蚌，再去皮，去脏，再焯水……180元钱的三只蚌肉，加起来只剩一只鸭蛋大小的量。看来海洋的象拔蚌与磁湖的谈水蚌缩水性是一样的呀！

我又按视频上的做法，将象拔蚌切片，配料。没有芥末，就用蒜泥替代，再加配一些姜丝、葱花、生抽和香菜……象拔蚌菜做好了，浅薄的盘子也只占了一个中央位置。我尝了尝，好吃。妻子也尝了尝，说非常好吃！

吃饭的时候，女儿女婿不吃象拔蚌，叫我们多吃，说是他们经常吃的。我知道他们的心意，叫他们也吃点，尝尝。女儿女婿吃了，说我真的做得很好，几乎跟大酒店厨师做的没有区别。我高兴地说：怪不得法国人做饮食都是很小、很少，原来好食品不在量，而在精、在贵呀！

202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