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王步的“蓝祭”
雨丝斜斜划过琉璃窗,在玻璃表面织成一层半透明的水幕,将巴黎圣母院的尖顶晕染成模糊的剪影。敖雪指尖摩挲着西装内袋里的青铜怀表,表壳上的缠枝莲纹被体温焐得温热,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透过布料传来,与咖啡馆里悠扬的小提琴声交织在一起。
融尘坐在对面,指尖捏着一枚小巧的骨瓷茶杯,杯沿氤氲出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倦意。“乔和劳里已经确认,鲍埃昨晚从苏黎世机场入境,随行的还有三个不明身份的保镖,行李清单里有一个特殊标注的恒温箱。”他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掠过咖啡馆里零星的客人,最终落在靠窗位置那位穿着墨绿色丝绒长裙的女士身上——香奈儿小姐正慢条斯理地用银质小勺搅拌着咖啡,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门口的动静。
敖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看来鲍埃这次是势在必得。”她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耳后那枚小巧的蓝宝石耳钉在灯光下折射出幽蓝的光,与怀表内侧镶嵌的蓝宝石遥相呼应。“王步先生的‘蓝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能让鲍埃这么大动干戈?”
话音刚落,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乔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惯有的严肃神情;劳里跟在他身后,浅棕色的卷发有些凌乱,眼底带着熬夜的红血丝,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文件夹。两人径直走向他们的餐桌,乔拉开椅子坐下,率先开口:“鲍埃的车队已经往郊区的陶瓷工坊去了,我们的人跟着,但他的保镖警惕性很高,很难靠近。”
劳里将文件夹推到桌子中央,打开后露出一叠清晰的照片和文件:“这是我们查到的王步先生的资料。他年轻时曾在景德镇学艺,三十岁后旅居欧洲,专攻高温颜色釉瓷,尤其擅长青花。十年前突然隐居在巴黎郊区的工坊,不再参加任何展览,也很少见外人。”她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上的老人须发皆白,眼神矍铄,正专注地在瓷坯上勾勒线条,“‘蓝祭’是他隐居后创作的唯一一件公开拍卖的作品,据说用了失传的‘祭蓝釉’配方,釉色如深海寒潭,在不同光线下会呈现出不同的纹路。”
香奈儿小姐放下咖啡勺,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祭蓝釉’在明清时期就已失传,古称‘霁蓝’,以钴为着色剂,经高温一次烧成,釉面不流不裂,色泽均匀,宛如蓝宝石。王步先生的‘蓝祭’之所以珍贵,不仅在于它复刻了古釉配方,更在于瓷坯内壁刻有精密的纹路,转动时会发出类似钟表的回响。”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我祖父曾与王步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他说王步的瓷器里藏着时间的秘密,就像你们手中的钟表一样。”
敖雪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摸了摸怀表。她想起五十六章里在古董店看到的那只青花瓷钟,钟面上的青花图案与王步资料里的笔触惊人地相似,而钟摆摆动的声音,竟与怀表的齿轮声有着某种微妙的共鸣。“难道王步先生的瓷器,和钟表匠人之间有什么关联?”
融尘眉头微蹙,指尖在照片上的“蓝祭”瓷器轮廓上划过:“你们看这瓷器的造型,瓶口呈圆形,瓶身线条流畅,底部有一个细微的凹槽,倒像是某种精密仪器的外壳。”他抬眼看向乔,“鲍埃一直痴迷于收集与时间相关的古董,从钟表到瓷器,他似乎在寻找某种能操控时间的媒介。”
乔点头认同:“我们查到鲍埃近几年一直在资助考古队,重点挖掘明清时期的皇家陵墓和钟表工坊遗址。他之前抢夺的那只鎏金铜钟,钟体内壁就刻有与‘蓝祭’相似的纹路。”他语气凝重,“我怀疑这些纹路是某种密码,而‘蓝祭’可能是解开密码的关键。”
劳里补充道:“王步先生的工坊周围有严密的安保措施,我们尝试联系他,但都被拒绝了。香奈儿小姐,您有没有办法帮我们见到他?”
香奈儿小姐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王步先生性格孤僻,从不轻易见外人。但他曾欠我祖父一个人情,或许我可以试试。”她放下杯子,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不过,鲍埃已经先一步过去了,我们得尽快,否则恐怕会出意外。”
众人立刻起身,乔和劳里先行一步去安排车辆,香奈儿小姐则走到吧台前,低声与侍者交代了几句,随后转身对敖雪和融尘说:“我已经让侍者联系工坊的管家,就说我受祖父所托,有要事拜访。我们现在过去,应该能赶上。”
敖雪和融尘跟上她的脚步,走出咖啡馆时,雨已经小了很多,变成了细密的雨雾。街面上的行人撑起了各色雨伞,车辆驶过溅起浅浅的水花,整个巴黎笼罩在一片朦胧的诗意中,却没人知道,一场围绕着瓷器与时间的较量,正在郊区的工坊里悄然上演。
车辆沿着蜿蜒的乡间小路行驶,两旁是茂密的法国梧桐,树叶上挂着晶莹的水珠,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大约半小时后,一座古朴的石质建筑出现在视野中,周围围着高高的石墙,墙上爬满了青藤,大门是厚重的橡木材质,门楣上雕刻着精致的青花图案,与王步作品的风格如出一辙。
车子在大门前停下,一名穿着灰色制服的管家早已等候在那里,看到香奈儿小姐下车,恭敬地鞠了一躬:“香奈儿小姐,先生在书房等您。不过,刚才有一位鲍埃先生来访,先生正在客厅见他。”
香奈儿小姐点点头:“我知道了,麻烦你带我们进去。”她转头对敖雪等人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小心点,鲍埃的保镖都在院子里。”
众人跟着管家走进大门,院子里种满了各色花卉,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喷水池,池边摆放着几盆青花瓷盆,盆里的荷花正悄然绽放。院子两侧站着几个身材高大的保镖,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双手背在身后,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携带了武器。他们看到敖雪等人,眼神立刻变得警惕,纷纷上前阻拦。
“香奈儿小姐,先生只允许您一个人进去。”领头的保镖面无表情地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乔上前一步,亮出国际刑警的证件:“我们是国际刑警,有重要案件需要向王步先生了解情况,请配合。”
保镖们对视一眼,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更加警惕地握紧了拳头。劳里悄悄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喷雾器,藏在身后,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客厅的方向传来一阵争吵声,随后是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香奈儿小姐脸色一变:“不好,鲍埃肯定是动粗了!”她推开拦在前面的保镖,快步朝客厅跑去,敖雪等人紧随其后。
客厅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瓷片,一枚青花瓷瓶摔在地上,釉色温润的瓶身碎成了好几块。鲍埃站在客厅中央,脸上带着阴鸷的笑容,身后的保镖正将王步先生围在沙发上,老人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深蓝色的瓷瓶——那应该就是“蓝祭”了。
“王步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鲍埃语气冰冷,眼神贪婪地盯着“蓝祭”,“只要你把‘蓝祭’交给我,再告诉我釉色里的秘密,我保证给你数不尽的财富,让你安度晚年。”
王步先生冷笑一声,将“蓝祭”抱在怀里,往后缩了缩:“鲍埃,你休想!‘蓝祭’是我毕生心血,里面藏着的是华夏文明的瑰宝,绝不能落入你这种野心家手里!”
鲍埃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朝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把东西抢过来!”
两名保镖立刻上前,伸手就要去夺王步怀里的“蓝祭”。王步先生死死抱住瓷瓶,拼命挣扎,却因为年迈体弱,渐渐体力不支。就在保镖的手快要碰到瓷瓶的瞬间,敖雪身形一闪,挡在了王步面前,一记凌厉的侧踢,将其中一名保镖踹倒在地。
融尘同时出手,指尖弹出两枚银针,精准地射中另一名保镖的膝盖,保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乔和劳里也迅速上前,与其他保镖缠斗起来。客厅里顿时一片混乱,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瓷器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鲍埃没想到敖雪等人会突然闯入,而且身手如此了得,一时有些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王步先生:“都不许动!否则我开枪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聚焦在鲍埃身上。王步先生气得脸色发白,却依旧紧紧抱着“蓝祭”不肯松手:“你这个恶魔,为了一己私欲,竟然不择手段!”
敖雪缓缓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眼神却紧紧盯着鲍埃手中的枪:“鲍埃,你逃不掉的。国际刑警已经包围了这里,你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吧。”
鲍埃嗤笑一声,眼神疯狂:“逃?我为什么要逃?只要我拿到‘蓝祭’,解开里面的秘密,我就能掌控时间,到时候整个世界都是我的!”他慢慢移动脚步,走到王步面前,用枪口顶着老人的太阳穴,“把‘蓝祭’给我,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王步先生闭上眼,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蓝祭’可以给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能用它来做伤天害理的事。”
“少说废话!”鲍埃不耐烦地催促,“快把东西交出来!”
王步先生缓缓睁开眼,看向敖雪和融尘,眼神中带着一丝托付:“年轻人,‘蓝祭’的秘密不在釉色里,而在瓷坯内壁的纹路中。那些纹路是根据古代天文历法绘制的,与你们手中的钟表一样,都藏着时间的规律。但它不是用来操控时间的,而是用来提醒世人,时间不可逆,唯有珍惜当下。”他顿了顿,将“蓝祭”慢慢递到鲍埃面前,“你拿去吧,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鲍埃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伸手就要去接“蓝祭”。就在这时,融尘突然动了,他身形如鬼魅般冲到鲍埃身边,指尖精准地扣住了鲍埃持枪的手腕,用力一拧,手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鲍埃惨叫一声,手腕被拧得脱臼,疼得浑身冒汗。
乔立刻上前,掏出手铐将鲍埃铐住。剩下的保镖见头目被擒,也失去了抵抗的勇气,纷纷举手投降。劳里拿出对讲机,通知外面的同事进来接管现场。
一场危机终于解除。王步先生长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沙发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香奈儿小姐走上前,递给他一杯温水:“王步先生,您没事吧?”
王步先生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摇了摇头:“我没事,多亏了你们。”他看向敖雪和融尘,目光中带着赞许,“你们就是敖雪和融尘吧?我听说过你们的事,那只青铜怀表,是你们的传家之宝?”
敖雪有些惊讶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怀表,打开递给王步先生:“您怎么知道?”
王步先生接过怀表,仔细端详着,指尖轻轻抚摸着表壳上的缠枝莲纹和内侧的蓝宝石:“这怀表的工艺,与明清时期皇家钟表工坊的风格很相似,而表内的蓝宝石,是‘祭蓝釉’的关键原料之一。”他将怀表还给敖雪,“当年我在景德镇学艺时,曾见过一本失传的《釉谱》,上面记载了‘祭蓝釉’的配方,其中就提到需要用这种产自昆仑山脉的蓝宝石研磨成粉,作为着色剂的一部分。”
融尘心中一动:“这么说,‘蓝祭’的釉色,与这枚蓝宝石有关?”
“不仅有关,而且‘蓝祭’和这只怀表,原本就是一对。”王步先生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明末清初时,有一位技艺高超的钟表匠人,同时也是一位制瓷大师,他将钟表的精密工艺与制瓷技术相结合,打造了这只怀表和一件‘祭蓝釉’瓷瓶,也就是‘蓝祭’的前身。怀表用来记录时间,瓷瓶用来诠释时间的规律,两者相辅相成,藏着一套完整的天文历法和时间密码。”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位大师临终前,将怀表和瓷瓶分别交给了两个弟子,叮嘱他们世代相传,不可让两者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中。后来,战乱频发,怀表和瓷瓶失散,再也没有同时出现过。我年轻时偶然得到了《釉谱》,耗费毕生心血复刻了‘蓝祭’,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让它与怀表重逢,重现当年的秘密。”
敖雪和融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一直以为怀表只是家族传承的古董,没想到竟然藏着这么深的秘密,还与“蓝祭”有着如此深厚的渊源。
“那您刚才说的瓷坯内壁的纹路,就是那位大师留下的天文历法?”融尘问道。
王步先生点点头:“没错。那些纹路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是根据日月星辰的运行轨迹绘制的,包含了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日月食规律等诸多天文知识。只要将怀表的指针与纹路对齐,就能解读出其中的密码,预测未来的天文现象。”他看向敖雪,“你怀表上的齿轮转动声,与‘蓝祭’转动时的回响之所以能产生共鸣,就是因为两者的频率是一致的,都是按照天文历法的规律设定的。”
香奈儿小姐好奇地问道:“那这个密码,除了预测天文现象,还有其他用途吗?”
王步先生摇了摇头:“那位大师留下的遗训说,密码的核心是‘顺应天时’,而非‘操控时间’。它能帮助人们更好地了解自然规律,顺应时节变化,却不能改变时间的流向,更不能用来满足私欲。鲍埃一心想要得到它,无非是想利用它来谋取利益,甚至操控他人,这是违背天道的。”
乔走上前,对王步先生说道:“王步先生,感谢您告知我们这些秘密。鲍埃已经被逮捕,他资助的考古队和相关产业也会被彻底调查,您不用担心‘蓝祭’再被人觊觎。”
王步先生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蓝祭’终于可以安心了。”他看向敖雪和融尘,眼神中带着期许,“年轻人,怀表和‘蓝祭’终于重逢了,希望你们能好好守护它们,传承其中的智慧,让世人明白时间的真谛。”
敖雪郑重地点点头:“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的。”她握紧了手中的怀表,齿轮转动的声音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与“蓝祭”放在桌上发出的细微回响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跨越百年的约定。
劳里收拾好现场的证据,走到乔身边低声汇报:“鲍埃的恒温箱已经检查过了,里面是空的,看来他这次来,就是专门为了‘蓝祭’。另外,我们在他的随行物品中发现了一张加密的U盘,里面可能有他与其他同伙的联系记录,需要技术部门破解。”
乔点点头:“好,立刻把U盘送回总部,让技术人员尽快破解。另外,安排人手保护王步先生的安全,防止鲍埃的同伙前来报复。”
“明白。”劳里转身离去。
客厅里渐渐安静下来,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蓝祭”上,深蓝色的釉面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内壁的纹路在光影中若隐若现,仿佛有生命一般。王步先生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重新绽放的荷花,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香奈儿小姐走到敖雪身边,轻声说道:“没想到这场围绕‘蓝祭’的风波,竟然藏着这么动人的故事。时间的秘密,果然不是野心家能轻易掌控的。”
敖雪笑了笑:“是啊,时间最公平,也最无情。它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私欲而停留,唯有珍惜当下,顺应规律,才能真正读懂它的意义。”她看向融尘,眼底满是温柔,“就像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才明白彼此的陪伴,才是最值得珍惜的时光。”
融尘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往后余生,我们一起守护这份时光,也守护这份秘密。”
王步先生转过身,看着相拥的两人,眼中满是欣慰:“真好,真好。愿你们像怀表和‘蓝祭’一样,相互陪伴,彼此成就,让时间的回响,永远温暖人心。”
他拿起桌上的“蓝祭”,轻轻放在敖雪手中:“这‘蓝祭’,就交给你们保管吧。它与怀表本就该在一起,也只有你们,才能真正理解它的价值。”
敖雪接过“蓝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