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楼下喧闹。
好久不曾如此。这个路口人多车多居民多，常有广告宣传的流动车辆，多是晚间小型的歌舞表演，还曾有过马戏团，夜里狮吼虎叫让人心悸。就算都没有，平日里车声亦不停歇。
但最近附近拆迁动工，这种声音就少了。每天听到的除了车鸣，就是挖掘机破碎锤粗笨的声音，路上多了飞快的渣土车。灰土也多了。
可是今天，居然听到了歌声。
有人在用话筒唱歌，不是一个人，很时髦的歌。
晚饭时，喧声渐息。
天黑了，歌声又起，比下午更卖力。我下楼走路。一出小区门就看到十字路口西南角，电线杆下，灯光炫亮，有人群包围。
走近去，歌声很亮，间歇里夹杂着几句说词：“谢谢各位大叔大婶……”
以往的节目都是为了推销商品，在卡车上表演。只是去年在这个位置，有个落地的演出，是一群特殊的人，于是我记得，当时还写过一篇文章。
一盏照明灯，一块红地毯，一个捐款箱，两只音箱，几个人，果真，和去年一样。
他们身材矮小，大约不到一米，是天生的样子。
他们唱歌不太专业，嗓子都还可以。
他们唱流行歌，啥流行唱啥，也唱动情的老歌。
他们有伴舞动作，红手绢飞舞起来，也像一团火。
他们有视频直播，不时到手机镜头前问候网友。
围看的人不少。现在的闲人多。有看得投入的，有看两眼就走的。
表演的人很用心，但我不知道他们能募到多少钱。
声音不太甜美，舞姿不够柔美，但他们靠本事养活自己，不丢人。真正丢人的是健全的懒鬼。
上帝不公平，明明有人懂得生活，却给他磨难，有人玩世不恭，却给他顺畅。有人天姿国色，却心肠腐朽，有人形貌丑陋，却纯洁善良。如同有人坐拥万贯家财，却愁眉苦脸，有人粗茶淡饭，却喜笑颜开。
我糊涂了，到底是公平，还是不公平？
那篇文章最后我写到：“残缺者必是高贵者，请让我相信。”
因为我想，出于偏爱，上帝会拿走一个人某些东西，同时也会留下另外一些东西。
或许你无知无觉拥有的，正是别人梦寐渴求的。
摊开手，看看手里有什么，比想想心里要什么，更重要。
眼前的灯光之外，是车光，是城市的光，再之外，就是黑暗。
希望所有的黑暗，都能被触摸，就像所有的不圆满，都能被青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