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书签了,只得在167页的右下角,折出小小的三角来,作为标记。我折得很轻,生怕用力大了,等我再接着看这一页时,再也抚不平。
其实,我还不舍得合上,可是天黑了。我不知道,天光,是怎样一点点暗下来的,觉察字迹模糊时,抬头来,才发觉窗帘一直没有拉开,而外面,已是一团昏暗。奔奔、余周周、单洁洁、陈桉、林扬,就这样暂时的,被我藏在了心里,起身,去做饭。
煮了玉米糁,炒了黄瓜、西葫芦。素简、清淡,就像我读的书。其实,这书是适合女儿读的,可我就是这样固执的,喜欢上了,简单的人,简单的事,简单的情节。一切让我心累的,早晚,都要疏离。
这个国庆节,算是仅次于暑假的长假期了,突来的奢侈,竟让我不敢接手,生怕虚度。
同事和朋友,都早已出发,陆续有景点的照片,闪烁在朋友圈里,而第一次,竟然没有羡慕,没有心动,每天窝在自己的小家里,慢悠悠的晃荡。看看阳台上的花草,洗洗床单和衣服,整整衣柜,看女儿做作业,洗几颗红枣放在她面前,听最后一尾鱼在鱼缸里偶尔扫过的响声,看几页书,敲几行字,再在《麻雀》和《胭脂》的剧情里,替主人公紧张一下下,这一天天,也就平静的过去了。
这个秋天,有过停停续续的雨,也有着清透耀眼的日光,在夜风的吹拂里,还总有丝丝缕缕馥郁的香,从桂花树上跃下,在空气里浮沉,把刚来的十月,都熏染醉了。
一定是要回老家看看的,那里宁静。
有高过屋顶的大桐树,还在筛着阳光;有堆了许多年的柴火堆,里里外外,都透着干燥的踏实;有弃置很久的猪圈和鸡笼,再也没有嘈杂的闹腾;还有门口菜地里,那一畦畦,敞开了心思疯长的大白菜。萝卜,都露出青白的腰身了;茄子,摘了还有,摘了还有;四季豆呢,披挂的满藤都是,明明叶子都枯黄了,随便还能摘出半篮子来。
静坐的时候,有别人家的猫会跑来,小蹄子停在我的前面,怯生生、娇滴滴的喵喵,我便心里疼,想念起从前的那只老猫来,不知道现在,它是否还活着,是否还在这个薄情的世界流浪。我希望它,没有记忆,这样,它就不会记得曾经的温情,也就没有回忆的落寞,和痛苦了。
坐在树下,静静的,听风过的声音。
有叶子落下来。
放假前,尝到了醂柿子,不可遏制的,就又想起小时候东屋的那口大缸,大缸里的温水,温水里的生柿子,足足大半缸。那时馋,等不及涩味除去,等不了那天数,就偷偷掀开了缸盖去拿,当然,想起来更多的,还是奶奶的嗔怪,奶奶稳稳的身影,奶奶慈爱的容颜......
那时,崖头上一片辉煌,宛若巨幅油画。酸枣,像一颗颗红宝石,惹你的眼。野菊花在蓬蒿堆里,开得恣肆,仿佛君临天下。新翻的庄稼地,新土温润,平整,站在地头,一下子,就看到了所有的天地。
一些事情,不敢深想,怕陷进去,出不来。
就像几年前的十月,先是妈妈走了,再是奶奶走了。我至今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年月,冷得那么决绝,土地冰硬,早晨酷寒,像寒冬腊月,我们都不得不穿了棉袄,可心上,还是千里冰封。
也因此,后来明白,再爱的,也不敢炫耀。因为,失去的痛苦,将会在以后的无数日子里,一直蔓延,并剩下根,生生不息。也因此,懂得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细水长流,才是最深情的告白。
天气预报说,明天多云,转阴,后天小雨。看到信息的时候,我突然开心起来,甚至迫不及待的盼着了。我喜欢微凉的天气,喜欢闲散的日子,喜欢小小的雨,从夜里起,喜欢抱一本书,半卧床上,喜欢旧的,慢的时光。
我曾梦想,我理想的生活,就是看看书,写写字,学学吉他,再背着它去远方看看,不为谋生忧心,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喜欢的节奏,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是,当梦做得太久,却还是梦的时候,就慢慢灰心了,慢慢接受现实了,慢慢笑自己痴傻了。就像这次回家,被蜜蜂蛰得疼出眼泪,才知道,我一向敬重得近乎虔诚的蜜蜂,以这样的伤害,收取了它们给予过我的,蜂蜜的利息。
爱,和伤害,从来,都是孪生姐妹。
有人说,时光的绝情之处是,它让你熬到真相,却不给你任何补偿。想想是的,有种永远遗失的恐慌。
所以,我还是愿意,努力的,在生活与自己的世界之间,寻出一个平衡,努力的,活出自己喜欢的样子。这样,等我老了,炉火旁打盹时,我的梦里,除了白雪纷纷,一定还有,春暖花开。
打开书,继续看我喜欢的丫头,余周周。
因为,那就是另一个我,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