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抒同
一
摇晃的,嘈杂的空间里。阳光斜射进来,似有意跟踪我一般,浑身乏力的我无处躲藏。亚麻黄的环境色,是颓废无力的生气。
阿苗摇醒趴在桌子上的我。
徐徐睁开眼,这颓废感更加真实。
打牌不?阿苗问。
呃,还没睡醒的我,被阿苗贸不跌的话,一时来不及反应。
君君说,来,陪我们来局掼蛋。
一帮损友,昨晚熬夜的离别晚宴还没缓过来,这帮人倒是像打了鸡血一般。我潇洒自若的说,不打。
那你就坐外面,浪费资源。阿苗说着把我拉出里座。
没有了桌子的支持,想睡觉是种痛苦的折磨。扭扭脖子,伸张身体,伴随着关节的响声长舒口气。
昏黄的阳光,我能感觉到对面打牌的是个妹子,长发飘飘的,发出欢乐笑声,看来牌打的很是愉快。可是我始终看不清她的脸,却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这种朦胧感让我觉得很压抑。君君就是有这般魅力,总是能和女生很快搭上话,不过这次这个好像已经被他拿下了,举止之间的亲密,不像是刚认识的这么简单。
喂,傻看什么,她是林兰啊。君君的话打断了我刚刚迷糊的神经。不过我又陷入了另一个迷糊中,这个名字和样子一样似曾相识。
阿苗说,我看他肯定是忘记了。然后面向我接着说,林兰,就是君君追的小太妹嘛。
大一那年,君君喜欢一个比我们高一届的学姐,她头发总是会有几种颜色,脚踝处有一个精致的纹身,即便是冬天也总喜欢显露出来,透露着叛逆和与众不同。我们看她身材娇小就叫她小太妹。君君追的强烈,爱的热烈,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提起这个小太妹,叫林兰,她是君君的初恋。
追求的手段有点老套,但效果远超预期。君君请小太妹看我们艺术系和经管系的篮球比赛,我们有意把球都传给君君,最终我们大获全胜,在欢呼的时候,我们把小太妹围在中间,然后君君捧着花绅士般的出现,在全场的起哄下,见证一对新人的幸福开始。
君君说,等我俩结婚,到时候你们都得来啊。迎着太阳,脸上的汗珠,真实而刺眼,君君说的很认真,让我们都觉得这事是真的。
那时的君君还是很专情的。他爱的很投入,选修了小太妹的专业,给她作业;为了她给她整个宿舍打热水。那一段时间很少看到君君,我们都觉得爱情是会让人得魔怔的。
后来小太妹和经管系的一个高富帅好上了。一份学校小巷的小吃肯定没有奢华晚宴催情,一辆蹭油的自行车始终赶不上轿车的速度,努力学习憧憬的美好生活没有伸手可得来的直接和实际,君君这个高高瘦瘦长相英俊的少年,一夜之间变成了猥琐的屌丝。
不过一夜之后,君君又恢复成了英俊的少年,只是变得放荡不羁了,从此游戏人生起来。徘徊在身边的女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她们未曾在留下她们的名字,君君也从来没记得过。
那是大一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们窝在宿舍里吃西瓜,站在阳台比赛谁西瓜子吐的远。
君君说爱情嘛,总是在摸索着前进,人才能成长。
我能感觉到这是君君故作潇洒,眼神欺骗不了自己。
放暑假前三天,小太妹来找君君,说她怀孕了。经管系的高富帅早已把她踹了,她哭诉着。君君说你别着急,还有我呢。
君君推门而入跟我们借钱,我们都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家,买完车票,身上余钱准备挥霍一把。可是看兄弟用情至深,我们把钱凑了下有八百多,给君君带小太妹去做人流。
暑假过后,我们在学校的通知栏里看到对君君做出的纪律处分。原因是高富帅嘲笑君君是个只会捡破烂的,给自己擦屁股的马仔。君君打了他,听说只是推搡了几下,高富帅凭借家里的关系,硬是让学校给君君处分。我们都觉得君君做的很男人,只是背上了一个处分恐怕以后都会有影响,为君君抱不平。阿苗撩起袖子说,妈蛋,这口气咽不下,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孙子,让他出出血。
君君把切好的西瓜递给我们说,初恋有几个长久的,你看恋爱前后有啥不一样,不还是你们几个陪我吃西瓜嘛。
后来林兰这个名字就没人提起了,似乎大家都有这般默契有意为之,再到后来就记不清这个人了。而君君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放荡不羁。
二
大三下学期我们都忙着找工作实习,所以没有人会在乎别人的生活。当我们知道阿苗和一班那个喜欢玩游戏的妹子好上了,着实把我们雷的外焦里嫩。
这个喜欢玩游戏的妹子叫文静,印象中没怎么说过话,但听着她的名字,脑中第一反应出并不是有关文静的情景。
记得大一时候,我们二班和一班搞联谊会。项目是去风情园吃自助烧烤,就是租赁烧烤架自己动手,男生们自然都是兴致昂然的。七八个人一组,差不多有十组,乍看去倒也壮观。女生们多半是玩手机或者成群聊八卦。只见这个游戏妹子一个人,抱起成捆的树枝,硬生生把我们男生甩在身后。看她大包大干的样子,我们敬仰之情油然而生,冠以女汉子称呼。不一会只听见女生大声尖叫,做鸟兽散。我们应声看去,只觉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且不说女生,男生见状都心中胆寒赶紧跑开。而她却拍打树枝想灭火,直到被园区管理员强行拖走。这件事成了我们以后吃烧烤的阴影,烧烤没吃成,还差点把自己给烤了。后来学校便把自助烧烤项目给封杀了。
自那后,我们知道有个形象与名字极不相符的女汉子,偶尔还会成为调侃室友所用的梗。‘谁谁,小心我让文静收拾你’的话语。
阿苗是我们宿舍里一个技术宅男,我们电脑但凡有点问题,他都能解决,主要是不用花钱,还可以拷贝些岛国的爱情动作片。所以阿苗的人缘是很好的。想不到会修电脑,不仅帮他拉来人缘,还能迎来爱情。就是给文静修电脑,两人好上的。
两人的约会方式有点奇葩,那就是相约打游戏。有时候竟能打上一天,玩的忘乎所以,玩的你侬我侬。
我是宿舍里第一个找到工作实习的人,那晚我们宿舍四人相约去吃烧烤。因为阿苗,我们把游戏妹子的“勇猛”又回忆一番。
阿苗,你不是说你只钟情于游戏江湖,不扯儿女情长的吗?
就是大学都快毕业了,我一直以为你就是个弯的。君君说这句话的时候,大咬了口羊肉串。
兄弟啊,你这是晚节不保啊。本以为你会将闷骚进行到底,没想到你被她拿下了,这不是受虐嘛。大嘴的话更具调侃性 。
阿苗喝了口啤酒说,那是你们还没有遇到一个志趣相投的人,一个简单纯粹的人,一个真心喜欢的人。
阿苗的话,让我们都沉默了。我举杯敬阿苗说,哥们,恭喜你。君君和大嘴也跟着敬起酒来。
毕业论文终于将阿苗从游戏中抽离开,一套设计作品,他恁是一点都没动,于是天天殷勤的泡图书馆和走访老师去了。
我时常回宿舍,一起相约去吃烧烤,然后玩局三国杀,或者打局掼蛋。直到答辩后,就很少再回宿舍了。
记得拍毕业照的时候,大嘴就自己离开这座城市了,在家族企业上班。走的时候,大嘴说,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光是最快乐的,谢谢兄弟们陪了我几年,我现在回家上班那才是真的上学。
我们都觉得很有道理,我领着设计工作一千多的月薪,基本上很多知识都得重新学起。出来工作就不再向家里要生活费,所以做不到肆意吃烧烤了;君君不愿做设计,转行做了房产销售,俊俏的外形亲和的举止,君君混的风生水起;而阿苗,待业中。
三
答辩是在大四寒假之前,学校这样安排倒是极好的,省去了下半学期实习中请假的困扰。
那个冬天很冷,梧桐枯败的肢体没有任何修饰,城墙倾颓凸显历史沧桑感,街道上散发着甜品味。我们一行人走在斑驳的大街上,坚硬的水泥透着刺骨的寒,脚上犹如没穿鞋垫一般铬脚疼。
文静说她想做一个小女人,阿苗就把她抱得很紧。两眼湿润,尽诉衷肠:你会找到那个真正属于你的幸福的,好好照顾自己。两人对话恩爱肉麻的像个傻逼,完全忽略我这个活人站在一旁。不过鉴于那天在车站像这样的傻逼很多,所以他们也不会有太多人在意。
文静回到家里,接受了家里安排的工作,简简单单平平淡淡。
送完文静,走在人流川息的街道。阿苗手扶着一棵梧桐,垂着头说,我是真的喜欢她。可是两个人在一起不是靠志趣相投就行的,即使我喜欢她,可是也做不到推心置腹,相濡以沫。
阿苗的话把自己送上绞刑架,却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说不出口的分手,阿苗做了这个恶人。两个都没谈过恋爱的人,以游戏为恋爱的人,却也活在现实中。只是文静先醒了,她知道步入社会需要的那份责任,而阿苗却无法自拔了。
与正常的校园爱情一样,这场绚烂无比的黄昏初恋,也没能低过分手的俗套结局。
后来因为工作关系和他们的联系也变的少了。
记得做毕业设计那会,我和君君去商品市场买材料。我们询问价格,那个看店的坐在凳子上头也没抬,盯着自己眼前的那碗酸辣粉,腰间别着敞口的钱包好像里面有很多钱,喝一口粉汤后娴熟却不耐烦的说着价格。
没等她说完,君君就拉着我走了。原来刚刚那个人就是君君的初恋林兰。
我可以感受出不是君君不敢面对,而是一种释怀还有庆幸。
四
再次听到文静的消息是在几个月后,她结婚了。我们再次被惊讶到了。
君君说,大家都是熟人又经常一起出去聚餐,怎么说也得告知我们一声,分享喜悦啊。
我和阿苗都没有说话,看着朋友圈里的结婚照,我忽然觉得很陌生,照片上的这个人看着是多么的文静啊。没有评论恭喜也没有点赞,因为我知道她不会和我们再说上话了,我会把她删掉,或者被她删掉。文静之所以这样是已经做到了坦然面对,和过去告别,欣然的向美好未来踏步了。
那日后,阿苗很殷勤的找工作,就像当初沉溺于游戏一般。那阵子一天倒也是有好几轮面试,但是每次他都不说。突然他向我们宣布说,他准备去一个儿童培训机构上班。我们问为什么,他说他自己还是童心未泯。
我住在公司宿舍,阿苗租民房,君君住在公寓里。就这样我们这间联系就少了,后来君君被公司赏识派到外地有更好的学习机会了。他也许太忙了,忙的没时间跟我们告别。他朋友圈里是同事们给他庆祝的践行照片,君君被同事们簇拥着,他喜逐颜开,春风得意。我忽然想起了大一那年的那场篮球赛了。
君君的离开,我觉得我失恋了。他头像换成了公司的logo,不再青涩了,或许更风流了;看着头像没有了以往的亲切,这让我觉得冰冷如铁。
现在我跟阿苗也要离开这座生活了五年的小城了。阿苗说他很不舍,我们相约一起去了学校。小巷里依旧是那些小吃,卖的依旧是那些人。我们穿梭期间,与周围年纪相仿却格格不入,我始终能感觉周围肯定有一个如当初的我们。
阿苗说他会记得生命中的每一个人,记得宿舍里的人和事,还有那个叫文静却不文静的姑娘。
时光会慢慢消磨我的记忆,泛白的,乏味的,杂陈的。我会记起些什么:是六元的炒饭、百元三件的衣服或者宿舍的号码牌?我不知道,但我会记得曾经在这里挥洒的青春,一群快乐的2B青年。
摇晃的,嘈杂的空间里。阳光斜射进来,似有意跟踪我一般,浑身乏力的我无处躲散。亚麻黄的环境色,是颓废无力的生气。
阿苗摇醒趴在桌子上的我。徐徐睁开眼,颓废感更加真实。
到站了,你可真行,一上车就睡到现在。阿苗说着边拎起行李。
君君还有林兰呢?我看着拥攘的人群却不见熟悉面孔,困惑的问着阿苗。
阿苗说:你是不是睡糊涂了,这一路上不就只有我和你吗。
我是抒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