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两根油条。”王先生提着公文包对卖早餐的老头说，“再来一碗小米粥。”     “要不要小菜？”老头边炸油条，边问这个衬衫发皱的地中海男人。王先生看了眼那黑乎乎，蔫塌塌的咸菜，皱了皱眉，     “不要小菜，快一点啊。”     说完朝旁边随便摆着的矮凳和桌子扫了一眼，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    “好嘞，一共两块钱。”    从裤兜里找到五块钱递到老头缠了医用胶带的手上，    “找你三块。”    王先生拿过粘了大片油变了色的三块钱，随便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打了个哈欠，开始对付自己的早餐。这件事情像是演习了几千遍一样熟练，王先生已经不年轻了。

     早餐店离一所大学不远，有不少学生光顾这里，年轻人一多，总能听到老头感叹的声音：“年轻真好呀。”王先生抬起头，看了看那些个年轻人，吃得真不少，光小菜就点了好几份，油条堆得小山一样。瘪瘪嘴，王先生说：“就是太能吃。”擦完嘴，提着自己的公文包去上班。看着马路上堵成长龙的车，王先生心里又一阵发酸，“空气真是越来越差，看这车堵得，还是走路得劲，要什么车呀。”想到这儿，王先生的步伐好似又轻盈了些，只是频频回头，若有似无地打量被堵着的一辆豪车。

    穿过一个小巷子，又过了一条马路，就到了单位。王先生是公务员，算在一个体面的单位。“王处长，早上好。”一位小职员还很是激情洋溢。“嗯，早上好。”礼貌地回了句，王先生默默想：毛头小子一个。没错，王先生已经是处长了。

     走到自己办公室的门口，叹了口气，又晃了下头，慢腾腾地开了门。“王处长来了呀，吃了么？”办公室的人已经都到了。“吃了，大家都来地挺早呀。”“这不是听说今天工作挺多么。”一个刚来的年轻人顺口说了句。王先生瞥了眼年轻人的电脑，呵，在玩蜘蛛纸牌呀，果然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安静地坐到自己的位置，瞥了眼旁边放着的相框，那是王先生大学毕业的合照，照片上的人一个个充满着朝气，笑脸都仿佛闪着光。看了看办公室坐在门口的年轻人，王先生忽然想起，自己也是这么熬过来的。安静的办公室，无聊的工作，进入这个办公室闻到一种类似发霉的味道。摸了摸有点谢顶脑袋，无奈地笑了笑，老了，老了，连头发都一根一根无情地变白，总有一天会全白的。

    “处长，昨天有几个大学生预约今天来收集......数据。”年轻职员撇了眼电脑右下角，“看时间估计快到了。”“啥，来咱们这里，新鲜。”年轻就是好，什么都想尝试，王先生又看了一眼合照。

     咚咚咚“请进”抬起头，王先生看到三个学生装扮的人走了进来。“你好，我们是....嗯..来...”“我们是来咨询近几年......数据的。”短发的女孩脸红红的，有点紧张，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长发的女生着急地抢着她的话说完了。“我们的课题需要近几年......数据来分析，导师推荐我们来找您。”走在最后的男生看了一眼两个同伴，补充了一句，“也已经预约过了。”“你们具体想要哪些数据，我看看有没有。”王先生对着三个学生说，“这边坐吧。”“谢谢”“谢谢”“谢谢啊”

    ......经过一番谈话，王先生抱来了一厚沓的资料，让他们自己折腾去了。他看着在拍照的学生，笑眯眯地说：“你们真是......呵能下功夫，研究这有什么用处呀。”“我们就想做点对社会有用的，对我们这个城市有用的东西。”男生很自信地看着王先生的眼睛说道。“年轻人，理想很大呀。其实你们做这些工作并没有什么用的，这又不是没人提到过，但是你看，还是什么作用都没有。”“其实，我们就像为自己的城市发展出分力，有没有用无所谓，我们尽力了就行。”长发女生拍好一张照，想了想，认真地讲到。“那就做吧，反正还年轻。”突然王先生不想再和这三个学生说话，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盯着桌子上的相框发呆。好一阵儿，慢悠悠说出一句：“你们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呢？”

    这一次，孩子们半天说不上话，王先生看了眼短发的女孩，她涨着红红的脸。忽然看着王先生说：“像您这样怎么样？在政府部门工作，还能身体力行建设家乡。”女孩的回答出乎意料，王先生自嘲一声：“呵呵，我的家可不在这里。”看出了王先生的不快，女孩赶紧补充：“在哪里都好，都是为建设社会啊。”“你们的志向可真不小，我以前也这样想呢，还是年轻。”王先生收了收自己的表情，继而笑眯眯地说道。紧接着，整个办公室静静地，只剩下拍照的声音，办公室新来的年轻人看了眼工作的三个学生，撇了撇嘴，同情地看了眼王先生，忽而想到了什么，沮丧地地下了头，然后继续玩自己的蜘蛛纸牌。

     “您好，我们整理完了，太感谢了，就不打扰您工作了。”王先生正在出神想着什么，忽然听到三个学生告别的话，弯了弯嘴角，笑眯眯地说：“这么快就做好了，回去好好干，年轻人啊。”“谢谢，我们就先走了。”“谢谢，再见”女孩们也打了招呼离开了。办公室又陷入了寂静，连拍照的声音也消失了，大家都在想自己的事情，王先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让小年轻去收好资料，笑眯眯对着大伙说：“我们要努力建设城市呀，同志们有什么高见呐？”话音刚落，办公室响起一片“噼里啪啦”的打字声，每个人都忙碌了起来，没有什么人回答王先生，忽然，小年轻插了一句：“处长，刚才的学生们还年轻，什么都不懂，建设哪有那么简单，我们哪里知道怎么建设。”王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所有人说：“好了，我就是一问，大家该干嘛干嘛吧。”年轻人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玩起来蜘蛛纸牌。王先生心情很好，于是决定明天要多叫两根油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