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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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晴朗,风轻云淡。我真想剪开天空,给天空开膛破肚,这真是一个开膛破肚的好天气。

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一群人唧唧歪歪地钓鱼,让人腻烦。可是他们一条鱼都没有钓到。他们刚刚还在吹嘘着自己钓鱼技术多么高超,现在一个个都蔫了下去,抱着膝盖闭口不言,似乎像是对小河发呆。空空的桶里装满了嘲弄。

他们总喜欢嘲弄我,他们是一群坏孩子。他们把空空的桶套在我的头上,让我演一个日本兵。所以我每次都必须输,让演八路的坏孩子赢,我永远当不了一个英雄。我悲哀的童年,就是在拙劣的演技中度过的。我永远只能趴在战壕沟里等待他们端着冲锋枪向我压过来。

冲锋枪一梭子一梭子地打过来,像一阵阵蝗虫。我趴在站壕沟里,不敢抬头。真害怕冒个尖就被人打死了。我的战友“耗子″的肚子里就有几个蝗虫般的子弹,把他啃死了。但是没人管他,他像条死狗一样蜷在那里。

那条狗叫墨水,是我的父亲在写字时被我捡回来的。他希望我好好读书,成为一个博士生。可我不想当。我总是在和孩子们一块玩打仗的游戏,那时我也是个孩子。我捡起地上的树枝,当作冲锋枪爬在田埂上。田埂旁就是条河,河边常常有人钓鱼,可他们经常钓不到鱼。

他们还是没有钓到鱼,所以还是闭口不言。可水里的鱼可不这样。一条并不漂亮的小草鱼挥动着鱼鳍,指着鱼钩上的蚯蚓说:“你相信天上掉蚯蚓吗?”另一条并不漂亮的小草鱼翻动起无神的大眼睛说:“这不在眼前摆着吗?”它们一块快乐地抖动起鱼鳍来,像唱起了一首歌。

我不会唱歌。指挥官却一定要让我唱。他当着全体战士的面,非要我唱。可我知道,他不过是想假摸假样地行使一些权力,好彰显一下自己的地位。我仔细看他,他好像喝醉了。

他拼命拉着一个不愿意陪他的小姐,让我和她一块唱。那令人厌恶的氛围灯晃得令我头晕,喝多了酒的我就快吐了出来。可我必须要唱,他在意的可不是你唱得怎么样,他就是想用用权力。我快要喝吐了。

我吐了一地,一辆车怎么可以拉这么多人?前线到底打得多惨烈,那不是让我去送死吗?这群混蛋一点也不把我们的命当命。这一路上车走走停停的,挤满了人。下车时,我吐了一地。

吐,我快要把命都吐了出来。我的命呢?走了!谁走了?阿梅走了!阿梅是谁?是我的命!我继续往嘴里灌酒,长长的瓶口直插到我胃里头去。我好难受,阿梅为什么会走?好像是因为我没有钱。我感到无比生气,我一脚踢翻了一条路过的狗。

它抽动了两下,死了。我感到好难受。天好像塌了下来。“爸爸你为什么要打死它?″“因为你整天不好好上学,根本对不起墨水这个名字。″听到墨水后,它又抽动了两下,却再也没有力气抬起头来。它悲哀地参加了它的葬礼,我陪伴着把它埋了下去。

哀乐空荡荡的,假装响起了回音。孤独让葬礼也有些寂寥。没有人想参加他的葬礼,“耗子″死了。他连三十岁都不到,突然在一天夜里死了,就这么死了。可人人都说他是怪人,他从不在夜里睡觉。他的头发就像是沙漠里的植物,少得像笑话。他的头发像一个个士兵一样贡献了出去,可他什么也没有得到,唯一得到的是一个没人愿意看的尸体。

到处都是尸体,战争惨烈的超出了我们的想象。那些生机勃勃的生命全都没有了微笑,愁眉苦脸地倒在阵地里。还有些活人还在往外爬,可是军官就在后面,他们可不能让人逃回去。有人在火的包围里奔逃,有人在枪伤里呻吟,还有人在对断肢残臂挣扎。断了的腿像一根折断的木头,等着烧木头的老头回收。有人的胳膊还没断干净,像拉长的藕,空空地吊着,几根肉丝还有些不舍。原来断了的肢体和肉铺上的猪肉没什么区别。

猪肉,连过年都吃不到了。就因为那个卑劣的老师,他把我从学校里开除了。就因为我问他为什么战争失败的那一方永远是邪恶的那一方。他便觉得遭了极大的污辱,可哄堂大笑的人里没有我啊,我根本不明白,可我就是单单喜欢这样的历史而己啊!他却觉得我就是故意哗众取宠,是个小丑。他们永远听不到你内心的呼喊,他们的真理永远只在表面上。他们叫来了我的父亲,他们说我经常在上课说一些和上课无关的事,干扰课堂秩序,叫我父亲把我领回家吧,学校要不了我了。父亲生气极了,一脚踢死了围上来亲呢的小狗,可犯错的是我啊!他们永远惩罚与罪犯无关的错误。

错误!人最大的错误就是从母亲的怀抱里长大。人就应该永远是个婴儿,不然永远也不会快乐。一个人只有两个地可以待,一个是母亲的怀抱,另一个就是战场了。我真是受够了,我真想用剪刀给天空开膛破肚了。剪开它蔚蓝色的西装,露出它真正灰黑色的面孔来。再狠狠刺破它的肚子,把它的内脏给挖出来。

我真是讨厌蔚蓝色的西装,我要挖出他的内脏来。他吃光我们的努力,却还要指指点点。训这个,骂那个。我受够了,我要剖开他的肚子,把属于我的成果拿回来。他把一沓报告狠狠砸在我的脸上,我一摸口袋,刀片就放在里面,只要我摸出刀片,冲上去就可以剖开他的肚子了。可我摸索了半天,只是觉得太沉重,只能慢慢低下了头。嘴里说道是是是,全部都应承了下来,可我连他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被学校给开除了,我叫亲爹给撵走了。或许他只是一时生气吧,把我赶出去打工。可我上哪去打工?这个世界从没这么陌生过。我顺着小河往外走,人们冷漠地钓着鱼。我讨厌钓鱼,从这一刻开始。

“从这一刻开始,我会永远爱你的!"阿梅接过了花,答应着。我想我应该是很高兴的,这种快乐只有春天的草面对春天明媚的阳光才会明白。我才感觉到蔚蓝色的天空也没有那么讨厌,因为那天的天空是蔚蓝的。

一阵灰烟卷过了蔚蓝色的天空,枪炮声又如油锅般响起,噼里啪啦的向四周溅开来。机枪扫射着我的命运,我看着他无畏地冲锋,被打得千疮百孔,倒下了。连倒在地下的呻吟声都没有了。他死了。

医生说得无比冷漠,可我心头却燃起了一把烈火。我们尽力了。他死了。我的还未苍老却早已憔悴的父亲死了,躺在了冰冷的医院里。我花光了积蓄,买回来了一个冰冷的尸体。

我踢开了一路的野狗,真想把他们一个个都踢死,踢成一个个冰冷的尸体。把他们开膛破肚了,再喂给野狗们。

在这世间,我如同一条野狗游着。我没有钱,更如同把一条野狗扔到河里游着。我讨厌河,这世界就是一条流动的河。我们像鱼一样穿梭其中,可我是一条不会游泳的鱼。

我拼命在河里游,好多人在抓我。我们战败了,他们要抓我去当俘虏。我呛了好几口水,冷水溅进我的鼻子里,坐起了过山车,滑进了我的肺里,再从我的肺,运到了血液里,我全身都冷了起来。

我很冷,虽然阿梅说得很平静。可我听得很清楚,她要走了。去哪?去没有我的地方。她把一束美丽的花塞到了我的手里,花是冷的,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她的手是冷的,是从冰箱里拿出来。天是冷的,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我哈了一口气,冒出了一阵凄凉的白烟雾。

烟雾环绕着我,我又点了一根烟。我搓起手来,天越来越冷了。他们所有人都把枪口对准了我,他们都想让我死。人就是活在恶意里的,就连那些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们都是过河拆桥。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一个人垂头丧气地走了,我对前面的路感到无比迷茫。我该去哪?在这个世界里,没有钱没有势,人们不会用大刀棒子把你赶出去,而是用美丽的绸带把你拦起来。他们都温和得像温泉,甚至冒出一阵和蔼的泡来,可你永远不明白地下的炙热。我痛恨我的老师,甚至秧及我的父亲。他们把我赶了出来。我游荡着,不知道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可以干什么!干什么别人都不要我,我不仅没力气,还没有文凭。他们就这样把我围了起来。我没有生路,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当小偷。我把手伸到前面那个人的口袋里,慢慢探索着。可我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来,我又胆怯了。我回想自己的一生,可真是耻辱,所以我又干了第二次,失败了。第三次,失败了。直到第四次,我成功把皮夹偷了出来,我开心地又塞了回去。比起偷到钱,我更享受偷。偷是一种艺术,它不像杀人那么暴力血腥,不像骗那么废脑筋,简直是一种顶级艺术。那种瞒天过海的感觉,不偷的人根本体会不了!后来我又爱上了潜入别人的室内的游戏,但我一般不干什么,只是觉得这种游戏更刺激。我常常把一块石头放在别人床下,或是往别人抽屉里的账本夹上一片树叶,隔一段时间再去取。真是有趣。不过后来,他们来抓我了,我一下跳进了河里。冷水直往我肺里灌,冷得要命。我就这样顺着河流逃了。

我拼命地逃,可最后还是被他们抓住了。我准备好了殉国,可他们根本不给我机会。他们把我关了起来。他们经常往人身上打针,打完针人就老实了,就不会像疯了一样,当然我也被打过针。还会给我们发药,如果不吃,就会被强灌下去。我还坐过几回电椅,电像蚂蚁一样咬着你的筋脉,开始转圈圈。我觉得我的命被抽干了。

我觉得我的命被抽干了。我的可怜的母亲揉着腰对我说。她粗大的手和粗大的脚掌整日在忙碌。我总是在惊讶她如此粗大的手竟然能支起如此精细的生活。她既能让一群群鸡鸭蓬勃生长,又似乎终日在缝缝补补,在家庭的缝隙里穿针引线,就用她那宽大厚实的手掌。就是她那宽大的手掌让父亲厌恶,或许那双手确实苍老的有些丑陋。可是父亲凭借自己多读过几天书就高高在上,他一点也瞧不起母亲。他大男子主义,可却没有一点当家的才华。他总是自命不凡,以为自己在旁人眼里受尽尊重,其实都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他在旁人眼里就是个小丑,却从来不明白。或许正是因为我丢了他的面子,打破了他的虚荣心,他才把我赶走了。

‘‘别赶我,司机!还能再挤挤!"‘‘门都关不上了,还怎么挤?″“再往里去去,就差一点点了!″所有人都投来怒视,锐利的目光把车箱变成了烤箱,我脸涨得通红。可我想赶上公司早上的签到,就必须坐上车,不然又要扣我的工资。我用尽力挤,拼命地压缩空间,痛恨早上吃得太饱,没法把肚子收起来。直到我不得不用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才结束了这一场足有三分钟的闹剧。我有一种匍匐在陌生人面前的感觉,我从对视的目光中猜测他也极不自在,我感觉他的鼻息喷在我的额头上,我不敢抬头,低低地看他脚尖,却被乱七八糟的裤子抹得两眼发黑。车子开动了,摇摇晃晃的,像装满了一车玻璃瓶,不断地碰撞。里面的空气污浊不堪,我快窒息在这致命的烤箱里,我的肺像被人捏着,掐断了气流的通道。我发饱的肚子也像被人挤着,食物要顺着通道涌出来。可我没有吐的权利,在这封闭的世界里,我必须忍住。我不敢张开嘴,我怕秽物就这么溅到旁人身上。我不断咽下去,直到停车,我扶着车站牌,吐了一个畅快。我第一次觉得吐,是如此畅快。

我感觉最畅快的是我射杀了第一个人,我看着他在我的准星前不断晃动,就让子弹打穿了他的头颅。我看着子弹从我的枪口里飞出,伴随砰的一声,他像踩在了弹簧上,蹦起来倒在了地上。“耗子″高兴地欢呼起来,我也十分激动。这一枪好像为我委屈的童年报了仇,我似乎离我的英雄梦近了一步。我童年的那个老师没有解答的问题又闪现出来。从来没有人来帮我解答这个问题,我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执念。

阿梅是我这辈子最深的执念,我常常叹息辜负了太多誓言。我和她的恋爱来自共同的卑微,她和我一样,在公司里毫不起眼,即使她终日忙碌,始终把微笑挂在脸上。人们对她的评价也是终日傻笑的愚驴。我不明白,如果世界本就带着恶意,那么善良是否就是愚蠢?我记得儿时人常说一个人憨,表明一个人老实本分,是个褒义词,现在说一个人憨,似乎就在说一个人傻。也许人们说的聪明,更如狡诈吧!单纯的她就这么被推到了公司的边缘,我也是。那一天,我和她在电梯里相遇,她依旧挂着美丽的微笑。相同的观念,让我和她相遇。我们交谈甚欢,直到坠入爱河。

河水冰冷地流动着,像互不相识的小水滴。我讨厌河流,可我不开心时总想在河边待上一会,我就想看它怎么冰冷地流。我就这么坐在河边想。他们抓不到我,我也没有身份证,他们只知道要抓我,却不知道我是谁!但是偷是不能再偷了,这或许是命运给了我一个警告。我游荡着,第一次来到了酒吧门前,灯光闪耀起来,就像我梦里的宫殿。可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是进不去的。我躲在喑中,小鼠一样偷窥着,我的眼里闪耀着绿光。我看着那些穿着西装的人进去,我也幻想着自己进去。可后来真正进去时,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们命令你喝,你就必须喝。他们让你唱,你就必须唱。他们就是在玩,你必须陪他玩。他们的神色,决定了你今后的命运。人真的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吗?有多少人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了?真的是他们能力不够吗?我总觉得人们还是奴隶,奴隶主的名字叫金钱。我记得有句话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钱够多,人们甚至主动站出来。但我明白,我批评为富不仁绝不是出于正义,只是嫉妒的愤怒。如果我日入斗金,我也吃喝玩乐。可我只是个卑微的穷人,或许我品德高尚,可却一文不值。我不明白,这个世界的高尚畏畏缩缩,卑劣却如国王高高在上。

我讨厌我那高高在上的父亲,但我并不讨厌我的父亲。他死了,我感到无比悲伤。然而我更担忧的是我那可怜的母亲。她无依无靠,却不愿让我养活。因为她明白我难以养活她,可正是她的通透,让我更加悲伤。我想世人也该明白,有时我们可以坦然面对世间所有罪恶,反倒是温暖使我们无地自容,痛哭流涕。我蹲在河边抱头痛哭,父亲被可恨的上帝带走了,阿梅被她世侩的母亲带回了,母亲还在她的世界里挣扎。我静静地看着流动的水波,命运不就在眼前摆着吗?

枪声或许是我最挚爱的声音,它在混乱之中,有一种凄凉的美感。我不喜欢机枪,它像臃肿泼妇骂街,弹壳飞溅。我也不喜欢手枪,它的声音如同孩童呓语。我只喜欢冲锋枪,打上一段,就要喘息一会,它似乎有了生命。我听着子弹上膛的声音,它在吞咽猎杀的口水。

我啐了一口,口水就在雪地里销声匿迹了。我踩着车辙印,慢慢地走。“耗子"却走得极快,迫不及待地冲锋。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他告诉我,我的压力太大了,要带我一块玩玩。我直接就啐了出来,但我也没有拒绝他。我只知道他终日玩游戏,也不知道他会把我带到哪。他就这么把我带到网吧,给我开了一台机,然后挨着我坐下了。兴冲冲地给我介绍起来,起初,我还没什么兴趣,可实操了两把,我就无法自拔了。他知道我对枪的执念,便带我玩起了枪战,耳机里的枪声撞击着耳膜。我射杀了第一个人,他欢呼地跳起来。我就这么突然迷住了,或许我的天性如此。

它还是没有克服天性。那条充满哲思的鱼突然开口说道。原来是因为一条蠢笨的鱼咬钩了,给公园的寂静打破了。上面的人开始唧唧喳喳,鱼也开始了一场天性的讨论。公园也丧失了趣味,我便离开了。

当我真正离开公园时,我才发现我无处可去。我在城市里穿行,飞驰的车就是一条野狗。它却永远撞不上另一条,我有点失望。我找不到家了。电线杆上的鸟儿叫着,谈论着它怎么躲在树上偷看白大褂给人开膛破肚,我本想细细听上一段,可是它们见我过来,就飞走了。我讨厌鸟儿神神叨叨的样子,但或许又是人教会的,人就是动物里的害群之马。

我害怕他们来抓我,只能挑些小路走。但这个世界好像异常的大。似乎所有的路都是为那些老爷车修建的,我找不到狭窄的路。我奔逃,却让我感到无比饥饿,我确实有几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我无家可归,也身无分文。现在就是一只鸟活得也比我滋润。

可我突然明白了过来,我是会潜入别人的屋子的。虽说我已经戒掉了,但是我戒的是游戏式的,而我现在选择的是生存式的,所以没有破戒。人们为自己开脱时编的理由像揪根头发一样。但这不重要。

可我挑了半天才发现现在的屋子都装了防盗窗,我只能承认人心越来越险恶了。我连续走了很久也没找到可以潜进去的屋子,然而就在我要放弃时,我找到一个平民窟。一眼望去,一层两层的小屋上爬满了青苔,像老人脸上的斑纹,细长的街道就是老人的食道。暮气里透着贫穷,却让我激动。我就在这细路里寻找,没有防盗窗的遍布,甚至还有窗户打开的。我叹了口气,贫穷反倒使人坦然了。我仔细挑着,发现一个老旧的房子,窗户上摆着一个花瓶,锈迹斑斑的窗户让花朵都长出了锈迹。我随便捣鼓了几下,那锈了的窗户不断掉下渣来,最后险些掉在我怀里。我便怨起屋主的贫穷来。

我从窗户翻了进去,仔细打量着屋子。狭窄、拥挤,可我不在乎,我只是想吃点东西。我翻过扣起的盘子,里面有几个冰冷的馒头,我抓过来就往里塞,馒头是凉的,吃起来像嚼沙子,可我确实饿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才咽了两口,我就噎住了,我便打开水龙头喝了两大口自来水,把馒头顺下去。

我还没有吃完,屋主却回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又响起了说话声。我躲在厨房的门后边,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一个女人就推门进来了。可我还没收拾的桌子让她呆住了,她叫起来。那个男人跟着走进来了,‘‘怎么回事,大喊大叫的!"女人一回头,瞥见了躲在门后的我,脸突然就扭曲了,巨大的惊谔让她张大了嘴巴,发出一声尖叫来。那个男人也回过头来,我听到尖叫突然开始慌张了,我就知道她想害我,我没有犹豫,抓起了桌上的菜刀就砍了过去。那个男人离我近些,先被砍上一刀,也许是我小时顽皮,我长得高大,虽然我没什么力气,但依旧在他格挡的胳膊上留下一道红杠。刀砍在骨头上,震得我虎口发麻。然而我不敢停下,又一刀砍在了他另一条胳膊上。我不敢耽误,推开他没用的手,一下了结了他。那个女人似乎要逃走,我一下关上了门。她张口还要叫,我却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捅死了。

我不想伤害他们,我只想吃一顿饭,可是他们连一顿饭都不想施舍给我。他们就是想让我死,如果他们坐下来好好跟我谈谈,我会马上走人,或者帮他们干些活弥补他们。可他们只想把我抓起来。我准备逃走,可天已经要黑了,我又逃往何处去呢?不如就在这待着。我吃起了被打断的饭,反倒轻松了。吃完了跨过尸体洗了个澡,找了男主人最宽大的衣服套上了。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我打开了电视机看。

我找到遥控器,调来调去都是新闻,便放起本省的新闻来。哪个市的官员贪污又落网了,哪里的新农村又有了新进展,我打起了瞌睡。

“XX市公安局破获了一起重大非法器官交易组织,涉案人员高达107名。他们将精神病患者器官非法倒卖,牟取高额利益,情节恶劣,影响极坏。其中有一名被害妄想症患者乘乱逃脱,现已失踪。"

“患者名为陈徽,三十二岁。三年前因沉迷游戏情节,患上被害妄想症,沉浸在一场战争中……"

我关上了电视,坐直了些。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没人害我。那些害我的人一定都找了借口。这么多年了,我早已想清了战争的意义。我少时的那个问题我也早已有了答案。战争无处不在,或大或小,或直接或隐秘。可战争没有高尚与卑劣,一旦有了卑劣,人们的借口就高尚了起来。可是他们的恶意像橡皮擦过的铅笔,他们以为天衣无缝,可透过光,全是罪恶的痕迹。他们要杀害我,理由就是他们不得不杀害我。我并不是把自己看得多么重要,相反,正因为我如此卑微他们还要伤害我,让我感到害怕,可我不是待宰羔羊。我尝试过无数次反抗,他们给我灌药、让我坐电椅、给我打针。我却无法逃离,你看着自己被别人撕裂,没有鲜血,谁又能真正来解救我呢?我绝望的哭声又被哪一个高尚听见了呢?卑微是哭声最好的消音器。

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在我的思绪里,我是一只飞出养鸡场的鸡,飞出那个囚笼,但不代表我会安全。也许危险才刚开始呢!

我在床上睡了一觉,早上随便弄了点东西吃,便逃跑了,再不跑就是等人来抓我了。我在路上随便走,又来到了公园里。可惜没什么事情干,我便准备再回忆一遍自己的人生。我准备换一个开头,重新来一遍。可我不知道是从离家出走那天开始想,还是从阿梅走的那天开始想,最后我决定从进公司的那一天开始想。

那一天天空晴朗,风清云淡,一群人持枪向我奔来,记忆里是,眼前也是。这真是一个开膛破肚的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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