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好好告别》里关于“死亡是生命一部分”的字句时,指尖还残留着化疗药物留下的麻木感。三年前乳腺癌术后,我对着镜子摸过胸口那道狰狞的疤痕,熬过呕吐到胆汁都出来的化疗周期,以为把最苦的路都走尽了,却没料到直肠癌会像另一记重锤,砸得我连站着的力气都快没有。
治疗的痛苦比上次更甚。放疗后肛门的灼痛感昼夜不停,吃不下东西却要硬灌营养剂,头发掉得比化疗时还快,每次梳头都能攥住一大把。夜里疼得睁着眼到天亮时,放弃的念头总会像潮水般涌上来: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身体早已千疮百孔,未来或许只剩无休止的治疗和疼痛。可每当我想松开那根紧绷的弦时,耳边总会响起孩子软软的声音——他会抱着我的脖子问“妈妈什么时候能陪我去公园”,会在我输液时偷偷把糖果塞到我手里,说“吃了糖妈妈就不疼了”。
《好好告别》里说,体面的告别不是仓促离场,而是在能握住时光的时候,把温柔留给最在意的人。书里那些临终前仍和家人笑着回忆过往的场景,像一束微光,照进我被绝望填满的心里。我忽然明白,我害怕的从来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没能给孩子足够多的陪伴,没能看着他长大,没能在他需要妈妈的时候,好好抱住他。原来“好好告别”的前提,是先好好活着——不是为了熬过痛苦,而是为了能多陪孩子读几本书,多带他走几次放学的路,多听他喊几声“妈妈”。
现在的我依然会在治疗时掉眼泪,依然会在深夜里偷偷焦虑,但我不再提“放弃”两个字了。我会把孩子的照片贴在化疗室的墙上,疼得厉害时就多看一眼;会在身体好一点的时候,陪他一起拼乐高,听他讲学校里的趣事。我知道未来的路或许依旧难走,但只要能多陪孩子一天,能让他在想起妈妈时,记得的是温暖的拥抱而非冰冷的病床,这场与病痛的抗争,就有了意义。
死亡或许是生命的终点,但爱从来不会。我想好好活着,不是要和命运较劲,而是要在能陪伴孩子的日子里,把每一分每一秒都揉进温柔里,等到真正要告别的那天,我能笑着对他说:“妈妈很爱你,妈妈的爱会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