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回家后我左思右想，决定明天就和思敏求婚。
先断了某些人的念想。
做好决定后我立刻就给助理打电话，让他明早立刻去安排。
打完电话我才想起我和思敏还在冷战呢，我都还没好好跟人道歉。
我赶紧绞尽脑子编辑了一大段道歉内容发给思敏。
当然里面大部分就是在狡辩，呸，解释那场打赌行为。
【没关系，我不介意。】
思敏的回复只有这一句。我顿感酸溜溜的，她当时拒绝阿睿的时候说了那么多字！
助理把表白场地安排在游乐园。据他调查，思敏不止一次在同事面前透露过她想去一次游乐园的想法。
但没想到他给安排在摩天轮上了。我恐高啊大哥！
我一上去就端坐着不敢乱动。
不过思敏似乎很开心，摩天轮缓慢上升时思敏盯着外面一直看，快到最高处时她突然幽幽地来了一句：「以前爬到高的地方，脑子里就会出现想要跳下去的想法，好像只要跳下去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我下意识就看了一眼门，还好，是锁着的。
她看到我的反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弯的，极好看。
嘭～一声巨响，吓得我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外面开始放起了烟花。
「好漂亮！」思敏趴在玻璃上一脸兴奋地看着。
接着烟火依次出现了文字【陈】【思】【敏】【嫁】【给】【我】【好】【吗】
紧接着一簇巨大的气球飘上来，下面带着一排字【陈思敏嫁给我！】
思敏转过头满眼不可思议地望向我。
此时我正拿着一只戒指，单膝跪着。另一只手扶着边上的杆。
我们已经在最高处，吊舱突然晃了一下，我瞬间从单膝跪变成了双膝跪······
思敏赶忙接过我手中的戒指，边笑边蹲下扶住我。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我怎么样都值了。
求婚成功后我当即就把思敏带回家见公婆。
江董看到后却并不意外，想来是陈董已经找江董谈过心了。
「爸、妈，这是我女朋友······准确来说，现在已经是我未婚妻了。」
我爸看了一眼我和思敏手上的戒指，平静地说道：「你跟我进来一下。」
我看了看思敏，一脸认真地对我妈说：「你可别为难她。」
陈董：「？？？」
进门后。
「你了解她的家庭情况吗？」
「我不在乎她的出生。」
「我知道，她是个挺上进的姑娘，但你想过她的家人么？」
「你去过她家里了吧？她甚至都不敢把你的真是身份告诉他们。可见她自己也知道······」
「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
其实这事儿，我也一直想找思敏谈谈，可她对家人的避讳，让我迟迟不敢开口。
我知道这是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了。
她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逃避，我也只能给她筑个巢，让她至少有个栖息之地。
求婚这事儿散布出去后，阿睿那儿起码消停了。
转眼时间过去了一年，从最初车祸两人相遇，到现在成了恋人，今天也算是我俩一周年纪念。
我和思敏算着，想要讨一个约会。
思敏笑道：「哪有你这么算的？那时我们还没在一起好吧！」
「可我当时看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我伸手把思敏搂进怀里。
晚上我们约好了去餐厅吃饭，但思敏的同事说思敏下午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我给她打电话没接。
只从我俩在一起，她从来没有不接我电话、无缘无故失踪过。
我第一反应就是她家人找她麻烦。
想到这儿我立刻开车往她家里赶。
没想到她家人都不在家，难不成一家子人把她架去结婚了？
眼看思敏失联快七八个小时了，我是真怕她像上次在医院那样一声不吭又走了。
就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思敏终于来电话。
她已经回到萧薇那儿了。
确定她安全后，我才放心下来，赶紧驱车往萧薇家赶。
我冲过去一把抱住思敏，嘴里不停说着：「人没事就好，真的······真怕你又跑了。」
思敏整个人状态非常差，脸上还有些淤痕，眼睛也红肿着，应该是哭过了。
走时萧薇只悄声和我说了一句：「没问出来，但是情绪不太稳定，好好照顾她。」
我决定把思敏带回家看着。
晚上我发现思敏没在房间，到客厅就见她坐在落地窗边的小沙发上看着外面发呆。
就像当初在医院时的神情。
我走过去想安慰她。
「你知道我家什么样吧。」思敏突然开口道。
「我爸妈调查过。」
我直接答，这事儿也没必要瞒着。
「我买房的事你也知道吧。」
「呃，你去的是我表哥的公司。」
「你和我去参加我哥婚礼时看到的那个所谓的【远房表叔】其实就是我妈要我嫁的那个人。」
「那个王大爷？」我脑子里一下就浮现出那张满脸淫相的脸。
「他年纪其实比我妈大。可他大方，不仅彩礼18.8万，还送一套房。当时我哥急着结婚。」
我给思敏倒了杯水，接着坐在一旁继续听她说。
「有酒吗？」
「有。」
我起身开了瓶红酒过来。
「其实我妈以前不这样，我一直觉得她对我挺好的，至少我没挨饿受冻过。她总是和我说，他们把我们拉扯大不容易。所以我从小就很节约，我的衣服基本从小穿到大，虽然大部分都是我哥剩下的，可我从来不介意这些。我还没到18岁就出来工作了，工作以后我也都按时往家里打钱。刚开始想着帮家里减轻些负担，可后来越来越觉得活得很累，这一切就像无底洞，永远也填不尽。有时我也会抱怨，人生还那么长，可我已经不想再吃这样的苦了。」
思敏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大概也只有酒精的作用下，人才敢大胆些，清醒的时候永远是极克制的。
「我曾和家里提过张宏斌，也说了彩礼的事。当时我妈要求彩礼必须20万，那是我第一次和家里吵起来。我爸妈在电话里大骂我不孝，骂我没良心。我不敢反驳，只能答应他们自己争取。」
「当初张宏斌答应我彩礼10万，我自己手上存了10万，那是我省吃俭用才存下的。我知道他和那女的暧昧，他甚至发消息都不背着我。可家里催着那20万，我那时还天真地以为他真的会和我结婚。后来他问我拿10万块钱，说是家里买婚房用，到时候彩礼一起算20万。结果他拿了钱没多久就联系不上了，可我看他在朋友圈晒国外旅游的照片，和那个女的。他就是不回我消息。」
「他骗走我的钱的事，我一直没敢和家里说。直到我妈催得不行了，我瞒不住才说了这事。爸妈完全没怪我，还说我哥快结婚了，希望我能回家帮忙。我稀里糊涂就辞职回家了，其实那时我也想像我哥那样，在家继续学习，直到找份好工作。」
思敏自顾自地说着，我不插任何话，只希望她能好好宣泄一番。
「只是我没想到，我回去是帮忙筹钱的。我到家的第二天，相亲的人就来家里了。那人像看牲口一样扯着我左看右看，我妈甚至也不忽悠，直接告诉我，这人要娶我。彩礼18.8万，还送一套房，我这边嫁过去，我哥那边就能娶嫂子回来了。」
「我不肯嫁，他们就把我关在房间里，手机、身份证全收走。就这么关了三天，饿了三天，说我不听话、不孝顺。我饿得头晕目眩，躺在地上，等着死亡来临。」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了。天是黑的，周围没人，我爬起来就跑了。跑到外面才想起来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
「我还能去哪里？活着，就还会遇到下一个张宏斌，只要活在这个世上他们就永远都是我的家人，永远可以以家人的名义随意把我囚禁起来。」
「那时我真希望你能撞死我，即使撞不死，也可以扔那里不要管，那样我就解脱了。可你偏偏要送我去医院，还请人照顾我。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住那么好都地方，受那么好的待遇。」
「你给了我新的生命。我真的很想好好活下去，看看这个世界。」
听到这里，我的心不由得颤了一下。庆幸自己还好，还好把人带回来了。
「我拼命地努力，想活在这个世上。可我妈又找上门了，把我身上所有能拿的都拿走了。她撕破了脸，骂了我从出生以来听到过的最难听、最狠的话。我才知道在他们眼里我真的只是一个赚钱工具，也没什么重男轻女，因为我压根不算是个人。而且只要我活着，就会去挣钱，他们只需要找到我，就可以随意在我身上榨一笔，无论多少。」
「她说，我逃也没用，我是他们生的，就该一辈子养他们。」
「我把你给我的那张卡藏在你的车里，我就知道它在我身上不安全。后来我用它和自己攒下的一点钱给自己买了一个【家】，只属于我自己的家。我想着那样总抢不走了吧。」
呵呵······咳···咳咳······
「结果他们发现后又把我关了起来，拿了一堆的房屋赠予合同、材料，逼我签字！」
「如果我不签，就直接把我送到那个男的那里。我跪下求着他们，我告诉他们我可以像以前那样每个月按时给他们打钱，求他们放过我这次。可他们只看到那套房子，他们急需一套房子。为了它，哪怕逼死我他们也不在乎。」
「可我一想到你，就不想死了。我想活着再看看你，我签了字，快速办好了所有手续，就赶忙回来了，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甚至从来没要求过我什么。我想看看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说完思敏突然捂着脸痛哭起来，我赶紧起身抱住她。
她就这样在我怀里细细地抽泣着，哭了许久才渐渐平静下来，我看她整个人已经很疲惫了，就把她抱回房里。
那晚思敏说了太多，也喝了太多，她好像想要借那酒把心中的苦都吐出来。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却没看到思敏！我睡得似乎非常沉，她离开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我急忙给萧薇打电话。
「我房间里的安眠药没了。」过了一会儿萧薇突然说道。
「是思敏？！」
「我觉得是，她来过我房间，向我要过······对了，思敏的新房你去看过了吗！」
顾不上挂电话，我立马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
那套房子我悄悄去看过，思敏早就已经在装修了。
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昨天的话······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她可能出事了。
随即立刻报了警，又打了120 ······
等我到了那里，门已经被撬开了，医生正忙着把思敏转移到救护车上。我赶紧跟着担架走，一个警察拦着我想问些什么。
「你是？」
「我是她丈夫，麻烦请先让我去医院，我的妻子现在危险。」
没等他答，我转头就往外跑。
好在抢救得及时，药量也不多。
知道思敏没事，我整个人瘫软在抢救室外面。
可我知道这事没完，只要思敏还活着，这种事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良久，我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何不就让思敏这样【离开】？
一周后，我去见了思敏家人。
「思敏在新房自杀了，这是医院开的死亡证明。」
我把纸张扔到他们面前，冷冷地说道，
「人还在殡仪馆，你们可以去看最后一眼。后续火化、葬礼各项费用大概2万。」
「什么？！2万？」
陈父的脸立刻耷拉下来，又往陈母那边瞟了一眼。
陈母没说话，立刻起来进屋不知拿了张什么出来。
「这是她上次来送房子的时候自己写的断绝关系的证明，她早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送房子，倒真会说。我接过那张纸看了看，上面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水渍，就不知道是她写的时候留下的，还是她父母看的时候留下的。
「这手写的也没法律效力。这该出的钱还得出，该办的手续还得办。她死了，才真的跟你们没关系了。」
「我妹她真的······走了么？」
陈俊才似乎不相信，用极怀疑的口吻问道。
「人就在殡仪馆躺着，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我非常肯定地回答他。
「我们才不管什么法律效力！那死丫头早就不管我们了，凭什么我们要给她料理后世！你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听到陈母这番话，我强压着怒火继续道：「弃尸可是犯法的，你们确定要这样吗？」
「我不管！反正我们没钱！」
「这样吧，这后续的费用就不用你们出了。」
陈母听到这话立刻转头问道：「真的？」
「但你们得帮忙销户。」我继续说着，「你们不管她的后事，骨灰我会带走。这没问题吧？」
「可以可以，我今天就去办！」
「那麻烦把这些材料签字。」
里面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手续，需要家属签字。思敏和我一直没能领证，我甚至不能算是她法律上的亲人。
当然，里面还有一张断绝关系证明，以防万一。
思敏的哥哥把那堆材料拿起来仔细看着，看到那张断绝关系证明时，顿了一下，拿出来问道：「人都没了，没必要签这个了吧。」
「当然要签，我怕以后你们像榨干思敏那样再跑来榨我。」我嘲讽道。
他脸色顿时难看得不行，大概是被戳中，觉得难堪。
签完后我拿起材料直接走出去，不再看他们一眼。
一年后，寺庙里。
「谢谢你替我受了那么多苦。」
思敏说完把香认真放好。
「都结束了，以后他们和你不再有任何关系。」
「嗯，我们回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