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渐长,回忆就像杂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令人无奈地是,有些顽固得不想被遗忘的过往碎片,虽然很渺小很遥远,却总会一次又一次地不期而至。它们突然地冒出来,在某一个当下的场景里恍然重现,仿佛乘坐着时光穿梭机,穿越而来,呼啸而去。
就像我刚刚在洗衣服,远至童年六七岁的一段记忆就放起了老电影。拿起肥皂打在衣服上,我却发现泡沫有点少。就在犹豫要将就着搓洗,还是再把肥皂沾些水重新打一遍衣服的那一时刻,当年大表姐教训二表姐的话响起来:“不要沾水了,越沾水肥皂越用得快。衣服没洗完,肥皂倒先用完了。而我,仿佛也回到了那个早已物是人非的老院子,看着二表姐在院中央的水管旁使劲地搓着衣服,下意识地把肥皂放回了水池边。
还有在为数不多的几次针线活中,几乎每次都会在往小小的针眼里穿线时,都会想起二表哥的话:“放嘴里抿一抿线头,一下子就进去了。”他笑嘻嘻地,亲亲热热地看着我说,一点儿也不像晚饭后在姥姥家大炕上讲鬼故事的样子,总是促狭地笑,说话的音调也夸张得很。
洗碗的时候,会想起小时候和姐姐在老院子里一起做家务。我是姐姐的跟屁虫,也是姐姐的小跟班。爸爸妈妈都是老师,要去学校上课,姐姐从小就帮着做家务,我就只能打个下手。她洗碗的时候,我们在逼仄窄小的小厨房里一起挤着做家务,姐姐洗第一遍,我洗第二遍。姐姐扫地的时候,我是拿着簸箕撮垃圾的。姐姐养了几只鸡,总带着我一起去田地里拔嫩嫩的扫帚草,回来喂鸡吃。而每次想到这里,就会想起姐姐背着我去上学,摔倒了磕破了额头,留了一个小坑,直到现在一说起来总是要有些歉意地话。
每次在写到一些关于人的文字的时候,总会想起哥哥在当年上师范学校时,把我写到了他的作文里。而他的同学们来到我家做客里,都这样说:”这就是你的小妹妹啊,我们从你哥哥的作文里认识了你。”等到写完了自己的文字,有意识地就会想一想,会不会有人这样说,我们是从这篇文字里认识了这个人?
还有仰望星空的时候,会想起小时候在家里老院子里夏夜乘凉的晚上,那一方星空也是一样的银河璀璨,北斗斜斜。而耳边回响的往往是妈妈在中秋月夜摆上供桌后的祈祷,从老一辈的平安健康到哥哥的婚事、姐姐和我的学业,絮絮叨叨地仿佛是那一幅场景的画外音。
还有在晚上散步的时候,在将要踏进家门的一刻,总会想起小时候和好朋友玩到不想回家,站在院子的大门口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总要等到家里的大人生气地喊好几遍,才会依依不舍地走进家门,还要再重复一遍明天一定要再接着说话的约定才行。
其实,无他,感伤而已。岁月就像对待我们的父母祖辈一样,无情地推攘着、拉扯着,曾经不谙世事的我们就这样被时间的长河裹挟着也成为了父母,成为了有了颇多回忆的成年人。
记之,安慰过往,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