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手拿钢丝球,呲呲呲,干得起劲。烧水壶、汤锅、最后干脆蒸馍锅,摩擦声刺耳,父亲不觉得,仿佛那才是最动听的声响。
“擦够没”,母亲气呼呼吆喝,“嘈死了,电视里说的啥都听不清楚”。
父亲是听不见母亲的嘟噜的,甚至还不知趣地更卖力,呲呲呲,浑然忘我。
母亲端着杯子似乎想添水,父亲余光扫着,赶紧停下错开身,哪知母亲一顿火气,“又不过年,擦啥擦”,才知母亲是来兴师问罪的。
“看着老脏,顺手擦擦”,父亲没意思,期望得到的表扬无望,那眼神飘向亮晶晶的烧水壶和奶锅,新炸炸,心里莫名地兴奋,自己夸自己,“你看,多新”。
“再新,锅底不是还是糊黑,能坚持到过年不能还两说哩,擦那么新有啥用”,母亲不屑,“长点心,看好火,别糊底比啥都强”。
父亲尴尬,这戳中父亲的痛。那锅糊底确实是父亲的错,许是熥馍遛菜所需时间短,父亲总在不经意间疏忽,加水少或是干脆忘加水,直到闻到糊味才意识到自己健忘了。
被折腾几次,那汤锅确实难以为继。想一想父亲突然回嘴,“那不算事,咱家就是锅多,赶过年咱淘汰掉,以后纯用电饭锅”。
“你舍哩不舍哩”,母亲奚落,“夏天我都叫你淘汰铝壶铝盆,用不锈钢的,现在咱用的啥?”
“那不是好好的嘛”,父亲自觉理亏,赶紧保证,“今年过年一定换”。
“算了吧”,母亲撇嘴,“要换就今天换”。
“刚擦新,不得用用”,父亲老舍不得,留恋的目光在擦新的汤锅、水壶打转。
“看看”,母亲一副就知道你这样子的表情,“舍不哩吧。孩子们拿来的新锅不下十来个吧,哪种没有,你说”,母亲捏着杯子絮絮叨叨,“都说铝锅不好了,你偏用,专家都说易得老年痴呆……”
“中中中”,父亲受不了了,蒸馍锅也不擦了,开始换锅。
橱柜门敞开,父亲装盖装把手,全新一套。母亲拎着铝壶铝锅就要扔,父亲赶紧拦下,“放下放下”,还是舍不得。
“收起来收起来,万一哪天这些锅坏了,还能替替”,父亲像个守财奴,母亲看得直瞪眼伸舌头,“这些锅坏了?”母亲问的吃惊。
父亲讪讪,自觉言多有失,小心装箱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