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我双肘杵着桌面,低着头,等二杨的情绪恢复,我心里暗暗发誓二杨不说我就决不再问。
但二杨还是开口了,他说:“晋羽,你也打篮球吧。”
我纳闷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二杨说:“晋羽,如果你不能打球了你会怎么样?”
我说不打就不打了,那能怎么样。
二杨说对啊,大多数人都会这么想,不打就不打了,那能怎么样,可实际上你如果喜欢篮球胜过一切,你就会知道当你不能打球时的那份渴望和深埋的那份痛苦。
尤其是在你用篮球搏你的未来时。
我眼前又出现了二杨站在球场边凝视的画面,那时我总是笑他是菜的抠脚拿不出手,现在听他一说,我心想莫不是二杨他——
二杨发现我盯着他看,摆摆手说:“不是我,我没什么……”说完发现我还是不解的盯着他看,二杨伸手指了指我手里的笔记本,说:“最后撕得那页。”
我恍然大悟,刚才被二杨突然提到篮球给问懵了,都忘了开始提的笔记本的事。
居然是两件事,看来真不应该多问。
二杨说和周瑾一样,都是高中的事,不过是在前一年,高二。
我心想二杨的高中过得可太不如意了。
二杨说:“高中男生你都知道,没有几个不打篮球的,平时谈的,除了游戏,就是篮球——当然,偶尔聊聊姑娘什么的。“
我不置可否,要不说最后考得这么惨怨谁。
二杨说高一时我就进校队了,不过我从小学起就一直是,这没什么,新进队的高一新生都是训练和陪练,平时训练和陪练时间比上场时间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但还是很开心,因为都是和篮球在一起。那时我们学校的高二很强,其中后卫队长叫薛磊,技术够硬,人也很好,我们都受了他不少照顾。因为能力突出,所以不光是队长,还是主力得分手,听说初中时就很有名,被很多大学教练看中,上了高中后虽然打法不像初中时那么极端强烈,但意识更成熟,也更稳。
二杨说后来省职也派人来观察过他,评价很高,基本上算是稳走职篮道路了。
薛刚和二杨两人经常单练,可以理解为被虐中成长,当然,被虐是二杨,成长也是。后来俩人关系越来越好,薛刚在训练之外空闲时间也经常喊二杨出来打球吃饭。
二杨说:“那时候我成绩下滑特别厉害,班主任下最后通牒说再这样自习课就不准出去训练,我郁闷了好一段时间,训练也不怎么积极,后来薛刚问我,我告诉他我可能不能在球队再待了。”
我说他不会去找你班主任求情了吧?
二杨说:“当然没有,我班主任顽固得很,除了成绩什么都不认,肯定没用,后来薛刚帮我补课,想不到吧,薛刚成绩还不错,当然他背后付出了多少没人知道,就是因为不想让家里担心以及阻止他打篮球,他从小就下定决心去打职业了。”
二杨说:“高二的课程已经非常紧张了,还面临升高三,正是全力准备的时候,我当然极力拒绝,但薛刚说不想队里失去好球员,还是执意帮我补了。之后我成绩稍有上升,班主任才没找我麻烦。”
我说这样的队长我就没遇到过。
二杨说:“是啊,人也好,球打得更好,我也觉得我挺幸运的遇到这么个人,队员的情绪也都很高,都瞄着校外的比赛记录,想要再添一笔。”
我也打篮球,所以有些东西我很清楚,赛场上的东西,往往是一口气上去了,就很难输了。
我没明白这和二杨后来放弃打篮球了有什么关系。
二杨用手捋着额前的头发,眼睛淤在眼眶里深得咬碎了目光,说:“但在比赛前出了意外,我俩像往常一样单挑练球,结果——”
我隐隐猜到了什么,但还是没问,任由二杨继续说。
二杨深吸了口气,沉声又说:“我防守卡他身位时别到了他的腿,膝盖撞在了他的膝盖上,结果薛刚倒地不起,送到医院检查结果是膝盖半月板损伤。”
我自然知道这个对于球员来说可是致命的,多半几率是要告别赛场了。
怪不得二杨没再打球,这种滋味确实比自己报废还要难受。
我说你这卡位什么威力?就一下?
二杨说薛刚的膝盖其实有旧伤,但那时恢复了很久,并且高中时医生说已经痊愈了,只要不出意外就没事,因为这薛刚的家里才一直反对他打球,但薛刚成绩不错,并且这么长时间都没事,家里除了叮嘱他小心外也没再干预。
二杨苦笑了下:“谁想到这个意外无巧不巧的就被我撞出来了,而且是伤上加伤,膝盖受损更严重,变向、侧步、加速都废了,别说出赛了,可能以后都不能再打球了。”
我叹道真是太可惜了,所以之后因为这你就没再打球?
二杨说:“那之后我心思就飘忽不定,打球的劲头也不足,比赛时首轮我们就惨败,虽然别人不说但我却怎么也释怀不了。薛刚在医院休学了半年,很长时间我甚至都不敢去医院看他。”
我看着二杨,突然觉得和他比起来我回忆中那繁重烦躁的高中真的没什么好抱怨的,至少我记忆中的那些日子没有灰色更没有沉重。
我问二杨:“你就再也没去看他?”
二杨说后来他鼓起勇气去了,站在薛刚病床头二杨沉默了好久,最后二杨哭了,说真的很对不起。
二杨说,薛刚只说了一句话。
恩?
“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