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和《西游记》是中国影响力最大的两部书。在这个政治早熟的农业国家,在这个官场规则通吃一切的社会,这两部书早就不是简单的两部小说,他们还承担着教你怎么带团队、教你看透官场潜规则等重要任务。
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里面,梁山泊好汉都是以可歌可泣的农民起义豪杰出现在宣传舞台上的,尤其是面向青少年群体时,事实上我们知道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农民起义是一个在中国有着广泛应用却又定义很模糊的概念。
如果说农民是起义军主体,那就算农民起义,那么中国历史上绝大部分起义都是农民起义。我们是农业国家,能大量参与战争的当然也是农民。
如果要求起义军的领导或者领导主体是农民,那么大部分起义又绝对不是农民起义。以梁山泊为例,看看一百单八将上山前的职业构成:
- 朝廷军官(23)
- 地方低级官吏(12)
- 地方豪强(12)
- 酒店、黑商(16)
- 专业技术人才(10)
- 渔民、农民、猎户(6)
- 流民(16)
- 强盗(12)
梁山上最纯粹的农民陶宗旺兄弟排在七十五位,这位淳朴的农家汉子负责梁山的大小土建工程,也算是人尽其用了。不妨将农民的标准扩大到农林牧副渔等兄弟行业,打渔的三阮兄弟、打猎的解珍解宝兄弟可以加入。且不说他们在天罡星中排名靠后,不善于表达的他们是一个没有任何话语权的群体,只能被善于表达的群体当做工具驱使了。
梁山的领导权掌握在谁的手里?宋江,有且仅有宋江一人。梁山没有议会,也没有长老院,他一人管理107人。梁山是典型的扁平化管理,虽然排了一百零八将的座次,但是大家都是兄弟,并不存在排名低的要向排名高的负责的说法。排名第二位的玉麒麟卢俊义,差使得动排名107位的鼓上蚤时迁吗?显然不能,他能调遣的恐怕也只有自家带出来的仆人燕青吧。
宋江不是农民利益的代言人,所以他不会关心农民的核心利益,也就是土地。梁山泊搞了个具有极大解释空间的替天行道。谁是天?谁是道?打土豪分田地才是天道,但是宋大哥打了土豪后做的是一车一车地粮草、财物运往山寨,剩下百姓继续被当地官府、豪强压榨。过了几年,官府、地主们又剥削出了一定成果,届时宋大哥再带人来替天行道一次。看一看梁山好汉们的职业,这样奇怪的农民起义也就不足为怪了。
附录一:梁山泊人员上山前职业详细分布
一、朝廷军官(23人)
- 都统制、统制
- 双鞭呼延灼 汝宁州都统制
- 霹雳火秦明 青州指挥司兵马统制
- 兵马都监、兵马提辖
【统领一州军马】
- 双枪将董平 东平府兵马都监
- 没羽箭张清 东昌府兵马都监
- 镇三山黄信 青州兵马都监
- 病尉迟孙立 登州兵马提辖
- 防御使、团练使
【无职权,不管军。战斗时临时统兵的中层军官】
- 丑郡马宣赞 步司衙门防御保义使
- 百胜将韩滔 陈州团练使
- 天目将彭玘 颍州团练使
- 圣水将军单廷珪 凌州团练使
- 神火将军魏定国 凌州团练使
- 巡检、知寨
【在军事地理位置重要地点驻扎军队,长官就是巡检、知寨】
- 大刀关胜 蒲东巡检
- 小李广花荣 清风寨武知寨(文知寨为刘高。类似于连长和政委的组合)
- 留守司、经略府军官
- 花和尚鲁智深 渭州经略司兵马提辖
- 青面兽杨志 大名府留守司管军提辖使
- 急先锋索超 大名府留守司管军提辖使
- 教头
- 豹子头林冲 八十万禁军教头
- 金枪手徐宁 金枪班教头
- 其他低级军官
- 井木犴 郝斯文(关胜结义兄弟,出场时和关胜在巡检衙门内议论古今。应为朝廷低级军官)
- 花项虎 龚旺(张清副将,步军将校)
- 中箭虎 丁得孙(张清副将,步军将校)
- 轰天雷凌振 东京甲仗库副使炮手(炮手是技术兵种,技术军官的军衔和指挥系统的军衔不能划等号。凌振是个炮手,但是作为专业技术人才,在呼延灼征梁山的军队中扮演的是直属炮兵营营长的角色)
二、地方低级官吏(12)
- 押司
【 负责案卷、文件整理的小吏】
- 呼保义宋江 郓城押司
- 孔目
【负责地方州县的刑狱诉讼、赋税账簿、监管仓库等文案工作。孔目不是法官,地方的民事、刑事案件审理都是行政长官负责的,孔目可以理解为地方行政长官的高级行政助理,尤其是在司法、税赋等专业性较强的领域。作为知府、县令最亲近的下属,孔目往往能通过耳边风和法律条文解释来发挥巨大作用】
- 铁面孔目裴宣 京兆府六案孔目
- 都头
【都头是军职,北宋的县衙里没有都头这个职务。县里负责抓捕罪犯的衙役都可以叫都头,类似于我们今天作为社交礼貌称呼的“经理”、“老板”、“总监”。从《水浒传》书中描写,武松、朱仝、雷横不会是最基层的衙役,他们是衙役的头领,职权类似于刑警队长。十三回有交代,马兵都头朱仝管着40号人,包括20个马弓手和20个骑兵;步兵都头雷横也管着40号人,包括20个枪兵和20个步兵】
- 美髯公朱仝 郓城县马兵都头
- 行者武松 清河县步兵都头
- 插翅虎雷横 郓城县步兵都头
- 青眼虎李云 沂水县步兵都头
- 节级、押狱
【监狱系统的基层官吏】
- 神行太保戴宗 江州两院押牢节级
- 铁臂膊蔡福 大名府两院押牢节级兼行刑刽子手
- 病关索杨雄 蓟州两院押牢节级兼行刑刽子手
- 小牢子、小押狱
- 黑旋风李逵 江州牢城小牢子
- 铁叫子乐和 登州牢城小牢子
- 一枝花蔡庆 大名府小牢子
三、地方豪强(12) - 玉麒麟卢俊义 大名府富商 (心腹仆人:浪子燕青)
- 小旋风柴进 沧州横海郡庄主 (北周柴世宗嫡系后人,沧州地区黑恶势力保护伞)
- 扑天雕李应 李家庄庄主(主管: 鬼脸儿杜兴)
- 一丈青扈三娘 扈家庄独女
- 没遮拦穆弘 揭阳镇穆家庄少庄主
- 小遮拦穆春 揭阳镇穆家庄少庄主
- 毛头星孔明 白虎山孔家庄少爷
- 独火星孔亮 白虎山孔家庄少爷
- 九纹龙史进 华阴史家庄庄主
- 铁扇子宋清 郓城宋家庄宋太公之子(宋太公算不上豪强,没有黑道背景,势力自然比柴进、穆弘差得远,但是宋太公有自家的庄园,宋江一向出手阔绰,可以推见宋江家里至少是殷实之家)
四、酒店、黑商(16)
- 酒店
- 金眼彪施恩 快活林酒店(孙二娘的十字坡酒店是纯粹的黑店,施恩的快活林酒店则是洗白的黑店,提公文包的比端冲锋枪的挣得多。依仗武松和牢城营里的死囚犯,快活林不但强买强卖,更兼收保护费、妓女从业中介费)
- 旱地忽律朱贵 梁山酒店(经典麻药套餐)
- 催命判官李立 揭阳岭酒店(特色剥人凳体验)
- 菜园子张青 十字坡酒店(特色蒙汗药和人肉包子)
- 母夜叉孙二娘 十字坡酒店
- 小尉迟孙新 十里牌酒店(酒店+杀牛+赌坊一条龙)
- 母大虫顾大嫂 十里牌酒店
- 笑面虎朱富 沂水酒店
- 活闪婆王定六 扬子江酒店
- 操刀鬼曹正 二龙山酒店
- 黑商
- 混江龙李俊 艄公(李俊给宋江自我介绍时自称艄公,但是李俊是人肉屠夫李立、私盐贩子童威童猛的大哥,很难相信这是个正经的摆渡艄公,大抵从事的也是小船开到江心,做板刀面和馄饨的生意)
- 出洞蛟童威 私盐贩子
- 翻江蜃童猛 私盐贩子
- 船火儿张横 艄公+鱼市主人(揭阳岭渔业管委会主任)
- 浪里白条张顺 艄公+鱼市主人
- 矮脚虎王英 车夫(见财起意,半路杀人。入狱后越狱成功落草清风山)
五、职业技术人才(10) - 智多星吴用 乡村教师
- 入云龙公孙胜 云游道人
- 圣手书生萧让 书法家,吴用的朋友
- 玉臂匠金大坚 雕刻师
- 神医安道全 医生
- 紫髯伯皇甫端 兽医
- 玉幡竿孟康 船匠
- 通臂猿侯健 裁缝
- 金钱豹子汤隆 铁匠
- 白面郎君郑天寿 银匠
六、渔民、农民、猎户(6) - 立地太岁阮小二 石碣村渔民
- 活阎罗阮小五 石碣村渔民
- 活阎罗阮小七 石碣村渔民
- 九尾龟陶宗旺 田户出身(农民,后上黄门山落草)
- 两头蛇解珍 登州猎户
- 双尾蝎解宝 登州猎户
七、流民(16) - 拼命三郎石秀 早先和叔父北地贩卖羊马,折本了流落到蓟州,打柴为生
- 神算子蒋敬 落第举子,后落草黄门山
- 摩云金翅欧鹏 军户出身,得罪上司后流落江湖,落草黄门山
- 铁笛仙马麟 小番子闲汉,后落草黄门山(类似于金瓶梅中的帮闲,跟着一些大户、衙役帮帮忙,蹭吃蹭喝)
- 火眼狻猊邓飞 襄阳关扑汉(无业游民,赌博为生),后落草饮马川
- 锦毛虎燕顺 羊马贩子,赔本后落草清风山
- 锦豹子杨林 流民,后落草饮马川(福将代表。出场就是梁山高层公孙胜做介绍人,和戴宗结拜兄弟。征方腊,六个得了瘟疫的只活下来他一人。对比下韩伯龙,找一个在梁山根本说不上话的朱贵做介绍人,结果还没上山反而被下山的李逵给劈了)
- 小温候吕方 生药贩子,赔本后落草对影山
- 赛仁贵郭盛 水银贩子,赔本后落草对影山
- 病大虫薛永 江湖卖艺
- 打虎将李忠 江湖卖艺
- 出林龙邹渊 闲汉
- 独角龙邹润 闲汉
- 没面目焦挺 相扑世家,流落江湖
- 石将军石勇 闲汉,赌徒
- 白日鼠白胜 闲汉,赌徒
八、强盗(13)
- 抢盗
- 神机军师朱武 少华山强盗
- 丧门神鲍旭 枯树山强盗
- 混世魔王樊瑞 芒砀山强盗
- 八臂哪吒项充 芒砀山强盗
- 飞天大圣李袞 芒砀山强盗
- 跳涧虎陈达 少华山强盗
- 白花蛇杨春 少华山强盗
- 云里金刚宋万 梁山泊强盗
- 摸着天杜迁 梁山泊强盗
- 小霸王周通
- 偷盗
- 险道神郁保四 盗马贼
- 金毛犬段景住 盗马贼
- 鼓上蚤时迁 盗墓贼
附录二:参考书目
- 贯华堂第五才子书水浒传(如果只看一个版本的水浒传,那一定是金圣叹批评的这部了,没有之一)
- 宋史.职官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