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冷飕飕的风呼呼地刮着,光秃秃的树木,像一个个秃顶的老头,受不住西北风的袭击,在寒风中摇曳。
空中,零零落落地飘撒着雪粒,虽然冬至刚过,天却冷得出奇。人们缩着脖子,步履匆匆。
疙瘩娘坐在暖炕上,端详着手里的大苹果,耳边又响起了疙瘩的话:“娘,给您和我爹一人一个平安果,愿你们一世平安。”
奇怪了,明明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苹果,咋就说是平安果呢?这疙瘩在城里没呆几天,肚子里的道道不少呢。
“三婶儿,疙瘩呢?咋不见人?打了他几次电话了,就是不接。”说话时,那厚重的门帘儿已经掀起,原来是村西头的巴虎。
“他刚出去,巴虎,你给你娘买苹果了吗?”
“没,就那苹果,我姐夫前天才给我家送了一袋子呢。”
“不是,疙瘩说这是平安果。”
“平安果?哦,疙瘩可真逗。三婶儿,明天是圣诞节,今晚是平安夜,那可能是他女朋友送给他的平安果吧?”
“什么盛蛋不盛蛋的,莫不是强他妈念的鸡豆教?我好像也听她说盛蛋,盛蛋的。”
“你吃吧,疙瘩给你的,没那么多讲究。”门帘儿一丢,人可不见影了。
巴虎找疙瘩?不对呀,他找我们家疙瘩干啥去?这个扒豁的贼,迟早要把我们家疙瘩引坏的。
疙瘩娘这样寻思着,溜下炕来,把那个宝贝似的苹果塞进了橱柜的底层。她还没有忘记疙瘩告诉他的:“娘,晚上再吃,今晚是平安夜。”
掀开门帘儿,天依然灰蒙蒙的,雪花片子多起来。风也大多了,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院子里的柴草堆。放眼望去,一个人影也没有。
“疙瘩……,疙瘩……”没人应,只有那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声。
02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过后,“汪,汪,汪汪……”大黄狗也一声连着一声叫个不停。
疙瘩娘从梦中惊醒,她使劲儿蹬了蹬睡在炕那头的疙瘩爹:“老头子,几点啦?谁把咱门打得这样急?”
“疙瘩回来没?”老张头仿佛还没有睡醒。
“疙瘩?不是让巴虎给叫走了吗?”
灯亮了,疙瘩娘披上衣服,趿拉着鞋子向院里走去。大黄狗箭一样扑向大门旁,一个劲儿地“汪、汪,汪”着。
“来了,来了,谁呀?”
“开门,开门,快开门!”
打开门,一群陌生人闯了进来。
“你们……大半夜的?”
“张疙瘩在这儿住吗?”
“对,对,我是他娘,你们找他干嘛?”
“我们是110的,疙瘩回来了吗?”
“没有,啥事儿,这么急?”
“他把人打伤了,跑了。”人群里不知是谁说了一声。
“什么?打伤人?我们家疙瘩从来不打人的。”
“看看屋里有没?”
一行五六个人进了屋,三间房子搜了个遍,也没见人影。
张老汉早已吓得浑身哆嗦。
“不可能的,我养的儿子,我知道,他不会打人的。”疙瘩娘一直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他在哪里打的人?”张老汉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想弄个明白。
“能在哪?县城里肯德基门口。”
“巴虎的家在哪儿?”
“巴虎?哦,他家在村西头,只是家里早没有人了。”
“走,快点,别让那小子也跑了!”
一阵汽车马达声过后,车子向村西奔去。
疙瘩娘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张老汉急忙搀起老婆。
“肯定是弄错了,肯定是弄错了,只怕是巴虎打了人,他们弄错了。”
“你光知道吃你的苹果,也不说说他,给马虎在一起,肯定没好事!”
“总怪我,他还不是跟你学的,拨浪鼓一个样?”
“自己没主张,净跟人瞎跑!啥都是跟我学的?哦,他没给你说他跟巴虎进城了?”
“那闷葫芦,会说?我只知道他们在村子里玩,谁知道他们又进城了。”
“老头子,你说,他们肯定是弄错了,对吧?”
“也不知道把人打成啥样了。快去前门上喊花花,让她给疙瘩打个电话问清楚,疙瘩能去哪儿呢?他真的打人了吗?”
疙瘩娘忽然想起女儿就嫁在离村不远的前门上,语无伦次地嚷嚷起来。
“这才三点多啊,扰得人家都睡不成。”张老汉自言自语。
03
村子里黑咕隆咚,雪早停了,风卯足了劲地刮,打在脸上生疼生疼。
带着哨音的风,不住地吼,让单独走在路上的张老汉心里发毛。头顶上的树枝被风摇曳得吱吱作响,像在悲泣,又像在舞蹈。
张老汉加快了脚步,终于在女儿院门外站定:“花花……,花花……”
夜,死一般的静,张老汉觉得自己的声音颤抖得有些结巴。
“花花……,花花……”张老汉不但提高了嗓门,也加快了节奏。
几遍喊叫过后,屋子里终于亮了灯。
“谁呀?三更半夜的。”从屋子里走出一个男人。
“你爹啊,宝强,花花呢?”
“ 爹? 快进屋! 花花,爹找你。”
走进屋,花花正在穿衣服,看见爹进来,吓了一大跳:“莫不是我娘……”
“你娘好好的。是疙瘩在城里把人打伤了,不知跑哪里去了。”
“疙瘩咋会打人呢?听谁说的?都这个时候了?”
“110的人刚走,你赶紧给疙瘩打个电话问问。”
花花颤抖着手,拨通了疙瘩的电话。
“嘟……嘟……嘟……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电话一直这样重复着,这可急坏了大家。
“臭疙瘩,笨疙瘩,快接电话呀,快接电话呀!”花花有些不耐烦了,电话那头依然无人接听。
“爹,你坐。现在还不到四点,等天亮了再找找。”宝强说着,扶爹在炕沿边坐下。
“爹,疙瘩在城里咋啦把人就打了?”
“不知道,人家光说在肯德基门口打的人。”
“宝强,要不你给你二姐打个电话问问,看她知道不?”花花催促宝强。
“三更半夜的,她一个女人家咋知道呢?”
“她不就是住那一片吗?打个电话又不是找她借钱?还能干个啥?”
“好,好,好。”宝强说着,接过花花递来的手机,拨起了电话。
04
花花,宝强搀扶着张老汉开了门,进了院子,大黄狗跟在身后,摇着尾巴哼哼着。
“娘!”花花掀起了门帘,扑向了娘。
“打通电话没?找到疙瘩没?”娘一把抱住女儿,哭了起来。
“娘,没有打通,找宝强二姐也问过了,她也不清楚。你别急,不会有事的。”
“110不会打人吧?只要疙瘩没事就好。”
“要不我去村西头看看,110的人走没走?”宝强仿佛刚睡醒似的。
“走,我和你一起啊。”张老汉随宝强掀开了门帘。
花花扶娘坐下,疙瘩娘鼻一把泪一把地说开了:“你们都成家了,娘寻思着早点给疙瘩说个媳妇,我也就放心了,谁知……”
“娘,您放心,咱家疙瘩不会给你扒豁的,只是他不跟村西的巴虎在一起就没事了。”
“那可不是,那个勾命鬼下午又来找疙瘩了。哦,对了,疙瘩可是个孝顺的孩子,他还给我和你爹专门买了平安果。”
疙瘩娘说着,拿出了晚上没舍得吃完的半拉子苹果。
“你也吃一口吧,平平安安的。”疙瘩娘把苹果递给了花花。
“疙瘩孝顺不假,就是没主张,爱冲动。都给他说了多少遍了,冲动是魔鬼,他咋就不长记性呢?”花花说着,把娘递来的苹果推了回去。
“娘,你吃吧,只要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放心了。”
05
天麻麻亮,随着公鸡的一声啼叫,传说中的圣诞节到了。
一夜的折腾,疙瘩娘早已精疲力尽,她斜倚在炕头,等待着儿子疙瘩的消息。
张老汉从灶间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水,递给老婆子:“喝一口吧,暖暖肚子,别让你的老毛病再犯了。”
“要喝你喝去!啥时候了,就知道喝,喝。不知道疙瘩在哪里,也不知道花花和宝强到城里了没?”
“他们也不是飞机,你就慢慢等吧。”张老汉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碗,无奈地向门外走去。
昨晚,疙瘩娘听宝强说,疙瘩是替巴虎打伤人的,据说那个人是巴虎现在媳妇头前的男人。
他也是去和巴虎媳妇过平安夜的,大家撞上了,言语不合就打了起来。
宝强还说,110的人都说了,被打的那个人伤得不轻,好像是挨了一刀。就是还没弄清,是巴虎还是疙瘩捅的。
“佛菩萨保佑,千万别让人家娃有事。”疙瘩娘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
“什么盛蛋节?什么平安夜?都是穷烧的。这下打出事了,谁能平安,谁还想盛蛋?”
疙瘩娘望着那半拉子焉了的苹果,喃喃自语。耳畔一直都是那“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
屋外,寒风依旧呼啸,风,撩起厚重的门帘儿钻进屋子,坐在暖炕上的疙瘩娘不禁打了个寒颤。
(无戒365极限挑战训练营更文第五十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