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之后,龙谷街两旁,历经了十来年风霜的老海棠,伴着街边喧哗的叫卖声,竟能一夜之间静静的绽放着它的美。
我在树下徘徊着,犹豫着,揣测着,盼望着他们今天是否如往年一样还会再来。
四月的风并不温柔,它能将我的思念卷着满地的粉色花瓣,一起带到无尽的回忆之中,让我想得心里发慌。
我焦急地在这里等待着,也只能在这里等待,一等再等,我想要等着看那个我盼了七年的梦,他能否使它成为现实?
看,如约所致,他带着她真的来了,打远处我还能够一眼看出他的身影,只是同行中在他左手边拉扯着的那个孩子,当我看见时,我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我形容不出来,我只觉得心里发空的想哭。
哭吧,让自己放肆地落泪,因为没有人能够看见装在我内心深处的痛,连泪轻得都能变成了空气,与花瓣随风舞动着,也正巧就落在了他的肩上,和孩子那细长飘逸的黑发上。
他顿时停下了脚步,耸了耸肩,孩子也随之抬起了头,向上望了望天,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便继续往前走着,我如影随形,近半米的距离,若不能牵到他的手,也如同隔着千山万水的遥远,只能相望着。
是啊,我再也不能感受到他的体温,触摸到他的轮廓,可看见了他的笑,和他对孩子的好,我得知足 。
七年前的他是怎样的一个状态,我太清楚不过,竟能懒得像个废人。换下来的衣服,不到开洗的日子,可以在床上摞成个小山;用过的纸巾,可以随手一丢,管他谁去打扫;用过的茶杯,终日挂着一层咖啡色的茶渍,反正不用去担心能有第二个人再想去碰它一下;最大的兴趣,已经将他大部分的居住空间塞得满满当当,50平米的屋子里,足足装满了100件皮衣、80双鞋,以及数不清的牛仔、外套、衬衣和手套。即使这样,还不能足以打消了他继续购物的念头。
地上堆放着各式各样、全球囤来的名酒、咖啡、零食、饼干和坚果。不大的空间里,40寸的液晶电视显得格外的显眼,三套音响系统方便随时投影与电视的切换。真是一个人的生活可以过得如此的洒脱与轻松。
可就在13年前,不幸,他认识了我,我也不巧遇见了他。
按照常理来说,我们根本就是生活在不同平行线上的两个人,一辈子就这么循规蹈矩的生活下去,是一万个不可能会有什么交集可言。可我们竟走在了一起。
我,一个都算不上是初中毕业的文化水平,18岁就进入了社会,为了钱,为了一日三餐夜以继日地劳作,过着平凡且心碎的人生。
他,一个全国知名985毕业、市五所高中教师,集家人的万般宠爱于一身,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从来吃穿用都是最好的,从未因生计而犯过愁。
我,26岁嫁了一个比自己家庭条件还差的、似有着远大抱负与理想的同龄人。在一起生活了七年之后,彼此仅存有的那一丁点儿对未来的希望,也被现实生活中的残酷,给碾压的粉碎。留下了一儿一女便成为了我们之间唯一的牵连。
他,经别人介绍过N多个对象,自己也谈,但还是最终明确了对自己未来的人生规划,为了避免传统婚姻的束缚,还是不娶为好,一个人可以潇洒游戏人间。
我,既要养活孩子,又要还着房贷的女人,如果不尝试跳出固有的生活,是永远无法改变每日生活所带来的危机,于是我下了海。
35岁我便结识了他,就在我生意场楼下的茶社里。我们巧遇的次数多了,随之关系便渐渐地熟络了起来。
我们不断尝试着、变换着相处的方式,希望相互陪伴着,能够走得更远,但将近五年的情感纠葛中,我们渐渐看清了自己。我给不了他想要的快乐,他也给不了我想要的未来。
谁又肯无条件的牺牲了眼下自己的自由,让对方侵占着空间,去成全他人的未来?!
只是相识容易,分手太难。五年的感情还是沉甸甸的可以将理智压弯了腰。
也是赶巧,我有了身孕。我想着,也许这个小天使的到来,可以让我们的未来好歹有了个归宿。
见他也勉为其难的、被动着接受了这个结果,为我们开始规划着未来。
临产的那一天,我让他失望了,我终究没能躲过这一劫。我留下了我们的孩子,我一个人去了。
我孤零零地一个人,来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我何去何从?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后面一双厚重有力无形大手,一直推着我的肩往前走,一直往前走着。
我看到我的周围全部都是他和那个孩子相处的瞬间,一幕一幕地从我的眼前显现着。
他比以前忙了,也胖了;头发上有几缕也已显现出了银光;他大笑少了,更显得稳重了许多,但脸上多少显现着一丝无奈。
孩子缠着他的时候,他不得不给予妥协;床上过去堆成小山的衣服,变成了婴儿手口巾和纸尿裤;地上的零食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有的只是婴儿学步车,和一罐摞着一罐的婴儿果泥与配方奶粉;阳台上排成排晾晒着大大小小的衣服,在几缕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的艳丽,几乎我可以嗅到他们身上的芬芳;小女孩的头绳和蝴蝶结发饰、大大小小的玩具,在屋内桌子上、床上随处可见;床单被拧成了麻花状,但在几朵艳丽的小花图案的映衬下,也显得清新可爱。
仿佛我的时间可以被拉长的很远,我完全可以全观他们的未来。可是那个未来不再有我。
不知怎么,我被这只手一下推入了画面。七年,转瞬即逝,我竟能在上天的安排之下,在今日与他们在不同空间里见上最后一面。
只是那么短暂的看过了几眼之后,便对我从前一生的过往不再留恋。见他们能够开心快乐的彼此相守着,我安心地喝下了手中的那个孟婆汤。
他们都说,尘缘未尽我们来世还能够再次相见,但过去早已物是人非,谁又能够保证,那终究将被开启的又怎能不会变成下一段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