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上班的日子都像是被光阴的脚撵着,没来得及细数,就到周末了。上周六我没日程要赶,慵懒随意,睡到自然醒。院墙外天苍苍、雾蒙蒙,山峰隐隐绰绰,阶石上斑斑雨痕。好在厚厚的云层开了几道口,阳光努力地时不时露个脸儿。我不是习惯早起的人,去山里看落日倒是常有的事。想着这种天气的太阳不会很烈,又担心傍晚时分进山会赶上下雨,我难得地半上午就去了。
一如往常,我带上耳机,独自在山路上走着。初听禅音“花又开”便莫名地喜欢,这一程便是一遍遍哼着那小曲儿。看山,山花开了;看水,水珠跳了;看鸟,鸟儿乐了;看天,天光也亮了。平素那些堆积在心底幽暗曲折处的乖张戾气,一时如游丝般纷纷飘出,在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走了几英里,前面的路被水淹了。近期连续下过几场雨,虽在家乡的江南只能算是毛毛雨,可沙漠毕竟不习惯这般的湿。山间溪流盛不住地往外涌,急急地从道的左边汇入右边,半个小腿的水深,横亘在路中央。我本想折身回头,可一眼见那水边的小草倒影,幽幽绿绿,风抚摇曳,心旌不由地跟着摇曳起来。彼时彼刻,我只想做一少年,一莽撞蛮横的青葱少年,卷起裤腿,光脚趟过去。山水冰冷冰冷的,心门一下就被那冷到骨子里的凉撞开了。在石墩边晾着脚丫子,一缕阳光斜斜地从肩的一边投来,透过我的胸膛,又斜斜地从肩的另一边穿出。那一直沉睡着的千思万虑倏地就醒了,顺着这丝丝的暖意,轻轻升起,找着依附,挂在了这一道暖阳上。“春心不与花争发”,我的春心早已荡漾在那一汪春水里。
“花又开”依然在唱,我依然在春风里尽享春意。心静,山清,尘埃定。欢笑的是眼前的人。水道边,有人利利索索,脱鞋脱袜而过;有人视水不见,径直踩步而过;有人套上早备好的塑料袋,气定神闲而过;有人骑上情人肩头,嬉笑打闹而过;更有年轻学子,脱一鞋,着一鞋,蹦蹦跳跳而过。看着这有情有义有烟火气的凡俗众生,不与水僵持,不与寒对峙,迎着便去了,我游园般沉醉,又似被春风托起,却没一丝的惊梦。
此时此刻,隔着文字,我重忆那天那时,心也再次跟着干净、欢喜起来……
云烟
2017. 03.04 于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