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张晓亮！今天怎么又迟到了？！星期一要升国旗，你不知道吗？！”

流水村小学的院子里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师，正在教训一名十来岁的孩子。

张晓亮一点也不害怕，鼻子用力的吸着鼻涕，手在兜里摸索着，掏出了破布一样的手帕，把即将流下来的鼻涕一把抹掉。

老教师也姓李，还有半年就退休。

手机里的国歌奏响了，一个老师、一个学生，唱着国歌，有节奏的拉着旗杆上的国旗，直到国旗升到了顶端。

流水村小学，教师一名、三年级学生一名。

2

“哎吆，你们这些吃公家粮的就会欺负我个老婆子！我是黄土埋到脖子梗的人了，明天我就把那个孽障带来，你们把我们爷孙俩都埋了算咯！”

县教育门口围满了人，张晓亮的奶奶滚的浑身是土，趴在教育局门口的台阶上，边哭诉边把头碰的“砰砰”响，额头碰红了一大片。

教育局门卫害怕出事，连忙上前死死拉住张晓亮的奶奶，大声冲着门里的人喊“还愣着干啥？！找领导去啊！”

很快，一个胖胖的人跑了出来，好说歹说，把张晓亮奶奶请了进去。

“张家奶奶，我觉得我们教育局对你家不错了啊，你们村的孩子都转到镇子上的中心小学了，为了照顾你家，流水村小学没有撤，一个小学，只教你家孩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看看你今天，实在太不象话了！”

教育局长高个子，一脸愁苦。

张奶奶闹的有些累了，坐在局长的软沙发上只想闭眼睛。但孙子上学的大事还要解决，咬着牙，憋足一口气，继续战斗。

“廖局长，你少哄我，李老师半年以后就退休了，谁还会再来教亮亮？你是大好人，你给县里说说话，把我家亮亮转到县里的小学吧！”

廖局长眉头一皱“孩子到县里上学没有问题，可是吃住怎么办？你也要跟过来照顾他呀。到了县城，你们怎么生活？”

“我知道，县里有可以吃住的学校，你就帮帮忙，让我家亮亮去那个学校！”

“哎吆，张家奶奶，你可真是糊涂，县城里能吃能住的只有幼儿园和初中，小学生都是要回家的，你提的要求我没法解决。半年以后，李老师退休，教育局一定会派老师去的，直到你家孩子考上初中！”

3

“这个老婆子，怎么那么能闹呢？流水村小学早就被取缔了，因为她才留下的吧？”

张奶奶走出了教育局，教育局办公室的人立即八卦起来，新调来的教研组长不了解情况，很快有人告诉了他。

“嗨，她家情况特殊，她也实在可怜。四年前的杀人案你知道不？她儿子把老丈人一家全都砍死了，判了死刑，现在家里就剩下老婆子和孩子了！”

“啊！前几年的灭门案？就是她儿子？！诶呀，真是可怜…”新来的教研组长知道轰动县城的灭门案。

张晓亮的爸爸叫张军，常年和妻子在外打工。张军怀疑妻子有外遇，两人争吵下打了妻子。妻子跑回娘家，半个月了没有回来。后来张军得知妻子跑去了外省，并下定决心要离婚。气昏头的张军认为是老丈人家不给妻子说好话，放跑了妻子，于是拿着西瓜刀跑到老丈人家里去要人。

本来是想吓唬一下，可没说几句就打起来了，气红眼的张军，挥刀砍下老丈人的头，又朝丈母娘肚子一刀，最后一不做二不休，躲在老丈人家里，等小舅子回来又杀了小舅子。

张军的妻子因为在外省，逃过了一劫。

张军浑身是血拖着西瓜刀去派出所自首，最终判了死刑。

“这样的家庭，她家孩子的教育也是问题。再看看吧，说不定不等上初中，就自己辍学了呢？”

办公室里静了一会，他们很快抛下张家的话题，开始手头的工作。

张奶奶驼着背走在田埂上，心里想着廖局长的话，想着想着，觉得自己一定多活几年，只要亮亮能上学，就是把头磕破喽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