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山荒野,冷清凄凉。浓雾蒙蒙,雨清水秀。
玉湖旁,闲卧着一匹狼,一匹寂寞的狼。它双眉紧蹙,两眼无神,眉须飘飘。云风霎寒,空谷泣笑。身是山兽,情系寂寞。
它躺在地上,几只顽皮的蚊虫在它毛发上嬉戏追闹,它轻轻地拍动着双耳,驱赶着那些与它没有任何关系的闲趣。自来到这个陌生的世间后,它总感觉遗失了某些重要的东西,比如母亲平静的心跳声。每当它听到这种声音后,它烦躁的心就慢慢地得到舒缓,直到感知不到一丝一毫的错综思绪后,它的耳畔则响起另外一种声音,这是来自亲情之外的爱,也是区别于血缘关系的情。每当这种熟悉的声音响起时,它隐隐听到谁哀切的呼唤声,之后,它的心就像江中波浪,卷着黄沙向东奔去,它在后面努力地追赶,可是永远只能与之相距一步之遥。待它体力殆尽之时,波浪变成了惊涛,把它抛出了九天之外,成为了一只寂寞的狼。它不甘自己的失落,它要用锋利的獠牙咬断自己的影子,从此与寂寞的影子划清界限。只有这样,它才能放开怀抱,去开辟影子以外的寂寞。然后将它们都扔进时间的隧道里,碾成比沙黄沙还更寂寞的影子。
若干年后,天地依旧,大江滚滚,而它的影子却还在浪沙中苦行。它也想如逝去的江水一样,漫步在岁月的巅峰处。可它依旧在水中,在滔滔的弱水中。它即将溺亡,没有人能见证它生命的结束。它相信,脆弱的自己拥有坚强的精神,它要在消亡后永生。没有人告诉它,那是一种精神,超脱世物,更逾越了赤裸裸的欲望。
如果有人问它何为寂寞?它也许不能从情爱的角度去分析解释。它只能眯着小眼睛,呆呆的望着远方,然后仰天长啸,用凄婉哀戚的嚎叫悲鸣心中无法言喻的痛苦。那是种煎熬,仿佛置身于寒冰和烈火间,时而冷得嘴唇发紫,浑身哆嗦。时而满脸汗珠高挂,全身通红。这是两重天,更是两种互相排斥的心欲。它多想就这样一直嚎叫下去,把天地间的污尘都震落尘世,掩埋那些躲藏在黑夜里的寂寞。然后等到月下曲未成之时,与自己的寂寞三影把盏言欢,畅谈昨日因爱生恨的往事。倘若皎月如羞花,掩叶暗藏云霞之后,可轻摇竹影,浅唱泉乐。那时,香风暗袭多情夜,自有春花为情开。
有种情,单纯又执着。有种爱,寂寞又孤独。即使是一匹狼,它也不例外。每当它放开四腿狂追猎物时,它心中不是喜悦,而是哀伤。母亲就站在它的身后,不停地为它的成长呐喊助威。它不想辜负母亲那充满期望的眼神,它也不想用自己锋利的獠牙去咬断那些猎物的血管,更不想去撕开它们流淌着鲜红血液的身体。所以它放慢了脚步,故意在丛林里摔倒。它发出痛苦的哀鸣,母亲失望的离开,并抛弃了它。从此,它只能离开自己记忆的发源地,踏上一片寂寞的土地。
薄如轻纱的暮霭夹杂着烟火之气向南飘去,孤飞的大雁拍着双翅向赤红的天边飞去,而它的影子一瘸一拐的向夕阳最红的地方走去。长途奔波和新别亲人使它心力交瘁,身困体乏。它的脸颊开始抽搐,几滴滚热的泪水冲破感情的禁制,流到了寂寞的酒窝里。平日,它的两个小酒窝能开出最灿烂的笑容,可如今只能盛一些情爱以外的泪水。
乌鸟出巢,弦月高挂。夕阳最后的那抹红晕已变得惨淡,几片晚霞簇拥着乌云急急撤退,只见一个歪歪斜斜的身影已没入丛林深处。没有人知道那儿有什么,而作为一匹狼的它知道,那是阴暗,那是寂寞。它并不害怕,除了寂寞,它一无所有。即使出卖自己的影子,它也要向前,也要突破那道情爱的封锁线。它要超脱肉身,寻求一种没有寂寞的精神。只有做到了,它才能练就不灭的情爱,才能在寂寞的黑夜里吞食掉寂寞,吐出静谧的黑夜。
它没有守住心墙,夜的寂寞攻破了它的爱。它垂着头,万分沮丧,所有的思绪如狂狼般向它扑来,它急忙钻入时间的缝隙里。它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毛发上的水珠四处散落,慢慢地,水珠汇成了一滩。它暗自庆幸躲过一劫,正当它转过身时,它看见水滩里有一只落寞的狗。它愤怒的一脚踩向水滩,四溅的水花将它送入了一个虚幻的空间。它看见一个人向它走来,并呼唤着它的名字,它忍不住摇着尾巴向他奔去。那人将它抱入怀中,从此,它不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