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人的童年都是色彩斑斓的。几乎所有人的童年都是快乐的,幸福的。他们有爷爷奶奶宠着,有爸爸妈妈疼着。
而我的童年是个例外。我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没来得及蹦蹦跳跳,奔奔跑跑地拥抱这个缦妙的新世界,而这个世界首先抛弃了我,我没体验过奔跑是什么样的感觉。命运夺去了我双腿的自由,也夺去了我快乐的童年。
从此我失去了快乐,变得孤独。和我同龄的小朋友谁也不愿和一个残腿的孩子玩。好象我是一个温神会传染给他们似的,他们会躲得远远的。
我知趣的躲在阴暗的角落,玩泥巴,与那些不起眼的花花草草为伴,和蚂蚁玩耍,借此打发无聊的时光。
最令我惶恐不安的是我不敢看妈妈那忧郁的眼睛。我从她的脸上从没看到过笑容。我知道,这都是我的缘故。其实她也不容易的,遇到我这个"废物",她能快乐起来吗?因此我尽量躲着她。我也尽量地躲着周围所有的人。我成了世上的弃儿。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倒没有给我异样的目光和异样的脸色。我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但他默默地忍受着,从不把忧郁写在脸上。所以,我一直认为父亲比母亲要慈爱得多。父亲是我唯一能够稍稍亲近的人。
那时我的一个堂哥有台小收音机,我从此常常蹭在他那儿。他人挺和气的,对我也很好。我对收音机特好奇,我,曾幼稚地提出了许多问题:
"哥,收音机为啥能说话,能唱戏?"
"哥,那收音机里有人吗?"
从此,堂哥那儿成了我的避难所,也成了我唯一的乐园。
通过收音机,我足不出户便知道了国内外发生的大事,域外风光及音乐等文艺节目。
接着上学了。还好,我家离学校不远,我每天一瘸一拐地上学了。
晚上,我有时和堂哥一块睡,好听那奇妙的收音机,从收音机里我看到了外面广阔神奇的世界,只有这时我才忘却烦恼,暂时躲进了我的世外桃源。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和《阅读与欣赏》节目是我的最爱。晚上八点一到,我准时收听《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了解当天国内外发生的新闻。《阅读与欣赏》是中央台的文学欣赏类节目,每周五晚上九点十五分播出。该栏目精选古今中外经典名人名篇,有原文和赏析文章。由中央电台著名播音艺术家夏青、方明、曹灿、雅坤、铁城等播讲。我被那或深沉,或庄重,或饱满,或激越的声音给吸引住了,加之文学作品本身的艺朮魅力,真的情文并茂,是难得的艺朮享受。
初中毕业,我知道,要想继续上高中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学校离家很远,我自动放弃了中考。
父母彻底对我失望了,我成了不折不扣的废人了。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长,我该怎样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这是父母最担心的问题。母亲的话中常常暗示我放弃生命,选择自尽。好解除她为我曰后的无望的担忧。可我不甘心啊,我不信,苍天不给我留条生路!我也曾想到过一死了之,一了百了。死很容易,一包老鼠药就什么都解决了,父母解脱了,我也就解脱了。可转念又一想,就这样死呀,太不值呀,就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最后我选择了司马迁式的忍辱负重的生活方式。
世界上最痛心的莫过于失去亲人的理解和爱。
母亲也出于无奈,给我买了两只羊让我放牧,我成了苏武牧羊。我想,当时我的处境和当年的苏武牧羊的心境差不多吧?
读书和听广播是我的爱好,也是我的精神支柱。当时无钱买书,我经常捡别人扔的过期废书报,一边放羊,一边看。一回家,就去堂哥那儿听广播。就去我的桃花源遨游。
从收音机那儿我爱上了文学,有时也偷偷地写点东西,投给农民报,竞然有两次我的小豆腐块在农民报副刊上终于变成了铅字。这让我高兴了一阵,也自信了一阵。后来,无数的投稿皆沉入大海。屡投屡败,最终才思枯竭,不能下笔,只好投降。我自知我不是这块料。当时我也不懂这种事是搞写作的人都会遇到的所谓"瓶颈"期。
但爱好文学的心我始终没变。
后来,适逢前卫皮鞋厂正在申办福利厂资格,招收残疾人,我报名进了厂,一年后我用自己挣的第一次少得可怜的2O元工资买了一台属于自己的收音机。自以为从此可以生活无忧,可以自食其力地生活了。
谁能料到,鞋厂的光景一天不如一天,最终倒闭了,我又成了无所事事的废人了。
我不服气,难道我真的无路可走了吗?我想我在鞋厂虽说没挣下钱,可毕竟学成了做鞋的手艺,我要是在什么地方摆一修鞋摊,说不定可以自已养活自己。但农村住人分散,我又行动困难,看来此路不通。
后来从收音机里了听到了外地人在西安摆摊修鞋,我冷却的心又被点燃了,我开始选点了,费了好大周折,选好了摆摊点。接着又出现了新的麻烦了,出摊收摊可是一道难题,在这骨眼上,又是收音机帮了我的忙。收音机介绍了外地一残疾人,拉着用绳拴的带轮子的工具箱出摊,收摊。我照猫画虎地效仿了,在韦曲摆起了修鞋摊,真正地开始了自食其力的生活。
有的人在人生的关健时刻会遇到贵人相助。我也幸运地遇到了我生命中的贵人,我的贵人就是收音机。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它给我指出一条光明的路,使的很感激。我感谢收音机陪伴我走过了那段艰难岁月,感谢收音机让我找到了新天地,感谢收音机帮我找到尊严地生存,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