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爹爹一句对不起

人生八苦,这八苦一类是生老病死,二是忧悲恼、怨憎会、恩爱别离和所欲不得。人生八苦是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佛门。

得知爹爹走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好了,我终于解脱了。不必再听妈妈无休无止的抱怨。所以,在给爹爹守灵的过程中,我竟没有怎么悲伤,仅在春华表姐大哭中不知不觉落下了眼泪。

恨爹爹,是从他打妈妈开始的。从我️记忆起,逢开学,他和妈妈打架,妈妈打不过爹爹,我和哥哥哭着去上学。等我大一点从姐姐们口中得知,爹爹和妈妈打架,是因为爹爹不同意送我们读书,妈妈坚持要送我们读书。意见不合,战争升级。

有次,只有我和哥哥在家。我到底多大已记不清。爹爹几杯酒下肚,和蔼可亲的说:要不是送你们几个读书,我可以天天有酒喝,有肉吃,日子好不自在。我说:那您干嘛生我们?我又不想做您的孩子。您养育我们不是应该的吗?爹爹勃然大怒,说要打死我为止。我拔腿就跑,他在后面追,追了几道弯,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更加拼命的跑,跑到离水库不远的地方,我站住了,水库关于水鬼的传说实在太骇人听闻,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敢去的。爹爹的骂声离我越来越近,情急之下,爬到一棵大茶树上,屏着呼吸。看着爹爹气急败坏的从树下追过去,我忘了害怕,反而觉得很解气。一直躲到夜深,哥哥姐姐们来找我,他们喊了好久,我都没有应,一直在想到底扑水库一了百了,还是回家被爸爸妈妈打死好?二姐姐那清脆温暖悲伤的呼唤声:满己满己你在哪里?快点回来快点回来……让我最后选择了回家。

从此,和爹爹结下梁子。对他,始终冷淡,直到他与世长辞。

对妈妈,也不热情。

因为妈妈曾把我的头按在鱼塘里,逼我承认偷吃了粑粑。我始终不肯承认,妈妈把我的头按下去拉上来按下去拉上来,直到奄奄一息。依稀记得他们给我捞魂的场景:满己,搂起啊搂起,满己,搂起啊搂起……也曾记得,妈妈把刀扬起来说要砍死我,哥哥跪在前面大哭大喊妈妈使不得的样子刺疼了我,不忍心哥哥为我死,承认了自己偷吃粑粑的错误。几天之后,二姐姐自己哭着说是她偷吃的。我以为妈妈会安慰我,结果妈妈轻描淡写的说:谁让你那么贪吃。

哀莫大于心死,描述的就是我当时的心情。从此,不是赖在同学家,就是赖在舅舅家,反正是想尽一切办法不回家。

等我高中数学物理始终学不好后,只剩下一个念头,拿到高中文凭,远走高飞,离家越远越好。大姐用他一个月的工资成全了我的梦想,从此天高任我行。即使结婚生子,也没和爹爹说过一句暖心的话,曾多次说,养父母,纯属道德责任。

直到有年回家,爹爹说,难怪小孩都爱吃鸡翅膀,原来鸡翅膀这么滑。我突然泪流满面。原谅了爹爹。

原谅了爹爹,却无法和他建立亲密的关系。因为我不知道和他说什么。觉得和他说话特别扭。只是每月按时给他钱,无论妈妈在我前面说爹爹如何不好,照样给。即使是后来妈妈和我说爹爹找其他女人,我也是一如既往的给,在手头宽裕时还给多点。在妈妈多次气愤不已地说爹爹对不起他时,我淡定地说:您40岁就和他分居,您既然不愿意和爹爹睡,又何必在乎他睡别的女人呢?妈妈说,我不在乎,我只是觉得没面子。我说,爹爹的快乐比您的面子重要。无论他有还是没有,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妈妈不再提此事,我以为可以耳根清净了,未曾想,从此之后她变本加厉的说爹爹其他的坏话,我越是沉默,妈妈说得越多。有次忍无可忍,和宝抱怨。宝说,你不必当真,妈妈只是需要倾诉,你听就可以了。可惜我功底不够深厚,又开始恨爹爹。

直到不惑之年,才明白,无论是爹爹说妈妈的坏话,还是妈妈说爹爹的坏话,他们只不过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如果我早点明白这个道理,保持中立的态度,每次回家陪爹爹喝一杯小酒,陪妈妈聊聊她的光辉岁月,也许爹爹不至于那么被冷落,妈妈不至于喋喋不休。

一切只怪自己开慧太晚,懂事太迟。不能当面对爹爹说对不起,这是此生的遗憾。若有来生,希望您不要做我的父亲,做我的好朋友吧!

恨父母很多年,良心煎熬好多年,直到和父母和解,灵魂才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安宁,父母几次没把我打死,经历惨烈失败没把我打倒,真如尼采所说:凡是不能毁灭我的必使我强大。

如今,岁月静好,我想说:爱比恨更难宽恕,灵魂的救赎漫长而孤独。愿天下父母都能和睦,让他们的孩子不要再遭受我这样的痛苦折磨。

爹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愿妈妈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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