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有一个女人,我看不清她的脸,她在向着我悲伤哭泣,但是我却不知道她是谁。
我叫罗洛,性别男孩,今年十三岁。我经常在梦中梦见一个悲伤哭泣的女人,她喊着我的名字,但是我不知道她是谁。
今天我觉得应该问问爸爸,为什么经常做这个梦。
今天是周六,现在早上十点,妈妈正在厨房烧饭,妹妹在自己房间练钢琴,叮叮咚咚的声音其实很吵人。
爸爸正在小房间储物室里翻找东西。
我远远看见爸爸蹲着的背影,起起伏伏手臂翻动着,扒拉着东西,好像没找到。爸爸的背影开始一动不动,我在想他找不到东西可能要走出小房间了,这时正是机会,我应该上前和他秘密地讨论我的问题。
我快步走到了爸爸身边。
爸爸看我走了进来,我平时和他并不亲近,他十分疑惑地问:“有什么事吗?”
“爸爸,我能问你一件事吗?”我小心翼翼地问,虽然爸爸脾气很好,从不发火,但是我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你说吧。”爸爸蹲在原地,眼睛看着我,等待着我的问题。
爸爸可能以为我即将问的是十万个为什么,所以他看起来神情十分平静。
我心里突突直跳:“爸爸,我经常做一个梦。”
爸爸楞了一下,对我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是现在眼中多了一种深海般的暗色:“什么梦。”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平静的,就像他平时对我的声音一样。
我眼睛不敢看向爸爸,不由自主往下看,“我经常梦见一个女人,她一边哭一边叫我的名字。”说完,我好奇看向爸爸,不知道他会给我什么答复。
爸爸的眼神却突然变得充满怒气,啪的一声,狠狠打了我一记耳光。
爸爸的手掌很硬,我的脸上被打得很痛。
耳光的声音应该会惊动厨房里的妈妈,所以爸爸紧张地张望厨房方向的妈妈。很奇怪的事,在开放式厨房看火煮东西的妈妈,好像没有听到耳光声。
妈妈没有一丝反应。
我看着妈妈纹丝不动的背影,心里白茫茫一片,什么感觉也没有。
她一定是没有听到吧。
比起爸爸的冷淡,妈妈对我也很平淡。
而爸爸和妈妈对妹妹总是很热情很亲昵,这总让我觉得我不是亲生的,也许只是因为我是男孩,所以被抱养的。
爸爸的视线又转向我的脸上,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压低着声音咬牙切齿说:“你记得不许和任何人提起这个梦,听到没有!”最后四个字,他加重了语气。
我点了点头,一路低着头走出了房间。
我的头比平时低的更低了。
我的同学说我有低头驼背的毛病,我有攒钱想要买一个背背佳。但是很奇怪的是老师对我说,背背佳治不好我,让我不要浪费钱。
老师说,这是心理问题,影响了躯体。
老师让我多和她聊聊天。
我有点踌躇,要不要把这个梦告诉老师。
其实,我最想告诉的人是我的小姨,妈妈的妹妹,她是对我最好的人。
可是她不经常来我家,基本一年只来几次,包括过年拜年。
她对我的笑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她对我的关心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关心。不是爸爸和妈妈那样皮笑肉不笑,不是爸爸和妈妈那样关心我,却让我觉得很冷。
小姨的好,在我这十几年的荒芜人生里显得很珍贵。
到了下午,我穿上羽绒服,套上鞋子,对着妈妈说:“我到同学家玩。”
妈妈背对着我哦了一声,我看着她和妹妹的背影,我知道她正对妹妹笑,笑容一定很温暖。
这种温暖是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早上爸爸对于这个梦的态度,让我对这个梦更加好奇,到底代表了什么。
我一个人踏上旅途,去寻找小姨的工作单位。
今天是周六,有些公司休息,而有些公司上班。
我只听说小姨在移动营业厅工作,是白塔路上的营业厅。
我决定去寻找。
我乘着公交车到了白塔路站下车。
刚下了公交车,就看见旁边有个交警亭,我决定上前问路。
我敲了一下玻璃窗,窗户缓缓推开。
“你好,我想问一下白塔路上的移动营业厅。”
“哦,就在那里。”
我顺着穿着辅警制服的他指的方向,看见了一个蓝色的招牌,上面好像是移动营业厅。
“谢谢。”
“不用客气。”他摆了摆手。
我走了大约十分钟就到了移动营业厅,在玻璃门前看着,就看见坐在工位上的小姨。
我喜出望外。
小姨看见我了,也对我笑了起来,招了招手示意我进去。
我进去喊了一声:“小姨。”
没想到,小姨隔壁工位的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说了一句:“他就是你那个在大公司里上班的姐姐的儿子?”
那个阿姨的语气和神色里有着轻蔑和对着小姨的贬低。
小姨笑了笑,语气柔柔地说:“是啊。”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只是走到小姨的工位前说:“小姨,我有活和你说。”
小姨看我神色凝重,心里明白有点事的,就说:“我还有一个小时下班了,你等我下班了再聊吧,现在是上班时间。”
我点了点头。
旁边的阿姨又发话了:“小孩子啊,你以后要好好读书,像你妈妈一样研究生毕业,到好公司上班。不要你小姨一样,只能在移动营业厅上班。”
我看着那个阿姨的皮笑肉不笑的脸,只觉得她像一只笑面虎。
小姨对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说话。
小姨指了手机柜旁的一个空椅子,示意我坐下。
我走到空椅子那,坐了下去,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小姨下班。
终于,到了小姨下班的时候,有一个年轻女人走进店里,和小姨交了班。
小姨拉着我的手臂一路走出店铺,我回头望了一眼,那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朝着小姨的背后甩了一个白眼。
小姨说:“旁边有个咖啡店,我们去坐坐吧。”
我摇了摇头,不想小姨破费。
“边走边说吧。”
“到底是男孩子,不怕冷。”
我紧张说:“小姨,你怕冷吗?”
小姨摆摆手,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走走很热的。”
然后,她语气变得很温柔:“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深吸了几口气,鼓足勇气:“小姨,我今天早上问我爸爸,为什么总是做一个梦,被我爸爸打了,还让我不许告诉任何人这个梦。”
小姨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梦?”
我停住脚步,目光凝视着小姨:“我总是梦见一个女人很悲伤地哭泣,她喊着我的名字,罗洛。”
小姨的表情先是震惊,然后渐渐变成悲伤。
小姨用温热的手抚摸了我的脸,用疑问的语气说:“你真的想知道吗?”
我急切地说:“我想知道,我已经十三岁了。”
小姨眼眶里的泪水夺眶而出:“那个人应该是我的亲生妈妈。”
我一时间如遭雷击,我大声说:“什么?我的亲生妈妈,那我现在的妈妈呢?难道我是被领养的?”
“不要激动。”小姨双手扯住我的手臂。
我胸口起伏,深呼吸好几次,才渐渐平息心里的不安和激动。
“你亲生妈妈已经死了,你爸爸是你的亲生爸爸,我姐姐其实是你的后妈。”小姨说着,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开,眼睛似乎不敢看向我。
“她怎么死的?”我无比冷静地问,“我不要骗我。”
别开视线的小姨,被这句话一震,浑身颤抖了一下。
但是小姨还是说出了真相:“因为姐姐当你爸爸家庭的第三者,你妈妈受不了死的。”
这时,我心里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那个家从来像一个外人,爸爸妈妈对自己表面关心实则冷漠。而他,只能在梦里怀念自己的亲生母亲。
小姨视线又回到我的脸上,她对我说:“好好生活,不要怨恨。”
我的心变得十分清醒明白,微笑着说:“我会的,好好生活,不要怨恨。”
明白了真相后,我的心里涌出了很多的力量,背也似乎挺直了不少。
这时,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雪,这是今年的初雪。
我心想,这世界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什么真相都有可能被掩盖。
只需要我好好生活。
我会好好生活的,为了那个世界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