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女孩儿的眼睛里模糊了老师的样子，但耳旁的声音字字清晰……
“……欺负……”
过了好久……女孩儿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要害怕，有什么都跟老师说，老师站在你这边，你告诉老师怎么回事？”
过了好一会儿曹林秀才开口说：“老师，我以后不读书了，我哥哥脚瘸了，我以后得在家里干活了。”
“……”
看着平时里机灵古怪的小丫头这样蔫蔫弱弱的样子，龚成福忍不住又说：
“如果是因为钱那你不用担心，老师可以资助你，也可以帮你申请助学政策，你好好读下去会有出息的，到时候也能回报家里。”
“老师你不要管我了，我不读书了。”
“……”
“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是不是……因为龚云峰？”
听到这个名字曹林秀却不再说话了。
见曹林秀沉默，龚成福也不再说话，他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怎么发生的，原来一切都是好好的，二妹就要读高中了，可是突然什么不好的事儿都发生了……他不能想象一个十七岁的姑娘究竟能有多隐忍，多坚强，多懂事才能把一切都放在自己心里，什么都不怪罪。
当然，他并不知道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而门口的孙桂芳也同样不知道。
孙桂芳听到了龚成福说的话，用了几十年的老力才闷下了这口要喷的火，手里的油炸粑早已捏得稀碎。
我就说一条狗哪能？……
龚成福一出来就看到二妹妈坐在长凳上看着自己，那眼神，龚成福最怕了，可没有办法，就算她不坐这儿他也要和她谈谈话，因为这事不是二妹说不说就能过去的。
“我就说哪家的狗能这么狂！”孙桂芳满脸的褶子气得扭曲到一起，说着站起身来指着龚成福，“连夜发高烧原来是这么回事！”
“大妹子，你不开腔我也要跟你道歉了。”
“这是道歉能解决的事吗？二妹回来句话不说？我还真当是狗！？”说着用围裙狠擤了擤鼻子。
“我给你和二妹道歉，都是我没管教好我儿子，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他！我……我……”龚成福心里也没个办法……
“我给他送监狱里去！个狗崽子！”
“要送赶紧送去，别在这儿吵吵！走！快走！你要不送，我也得给你送进去！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孙婆子忍不住已经大哭了起来，又不敢大声吵到二妹。
要说这事儿就得怪自己，早先早晓得就坚决不让二妹去读啥子书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现在发生这种事，也不能说，也不能问，连个公道都没得讨。
孙桂芳擦了老泪悄悄地进屋看了看二妹，二妹却闭着眼睡得安安静静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孙桂芳知道，这件事二妹不想说，她也绝不会提的，可这委屈就这么憋心里，不可能！非得让那个龟儿子受到惩罚！
“妈，说啥子事那么吵？”折腾了半夜睡得正香的曹林海被刚刚的声音吵醒，起床却发现老妈一个人坐坝子里发呆。
“没得事，你在屋头好好看着两个二妹。”说着扯了围裙，“我出去下。”
“出去弄啥子？”
“把背篓背回来！”
说着就气冲冲出门了。
龚成福几下里回来，儿子还颓在地上打瞌睡。
“给老子滚起来！”
“爸……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都记不起了……”
“管你故意不故意，你犯错了，你就要认错。”说着过来拉着儿子，“跟老爹去一趟吧，过几年回来如果我还在，再好好教育你。”
“什么几年几年？”
“你犯罪了晓得吗！自己去自首，蹲号子去！”
“去哪儿去？我不去！我喝醉了，我啥都不晓得。”
“喝醉了杀人不是杀人？”龚成福使出全身老力去拉地上的儿子。
“做错事要有担当的勇气！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再怎么也是你儿子！难不成你真要大义灭亲？！”
“我没有你这个儿子！”龚成福已经一句也吼不出来，“去承认错误……”
“不去。”
“给老子……”
气血攻心，一口气一下没上得来龚成福这把老身子骨轰隆倒地。原本浑浑噩噩的龚云峰被老爸这一倒吓了一跳，赶忙背了去找医生了。
孙桂芳一路急冲冲找来，却也不清楚龚成福的房子到底是哪一家，正想去问就听到田行子里干活的婆娘们说：“儿子不听话就是这样子的。”
“是嘛，这哈把他老子气死了。”
“我就说龚成福还是个好人嘛，你看他那个样子就不晓得他儿子干的好事！”
“再是个好人咋子？儿子都不会教还会教书？”
“那女娃儿屋头都没动静肯定私了了。”
“肯定嘛，这种事还到处说吗？还不是赔点就了了。”
“是是。”
孙桂芳气得就差头顶冒烟儿了，这事乡里乡亲都晓得了可怎么整啊！我们二妹……
“大姐，你是来找教书先生吗？”正想着要不要先回去被一个婆娘看到。
“嗯……找教书先生，他的屋是哪一个？”
正问着一个婆娘过来热情的拉着她说：
“我给你说大姐，学生不要送来了。那龚成福早就不是老师了，送来了不得好好教的。”
“我……我找他有别的事。”
“好嘛，他儿子刚刚把他背走了，看样子像生病了，应该是去花椒坡看老师去了。你要不要去他屋头等着，就是学堂后面那一家。”
“好，谢谢哈。”
“不谢的。”
说完孙桂芳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到龚成福的院子头，看着自家的背篓呆呆地站着……
这事儿乡里乡亲都晓得了，以后二妹咋个嫁人哟……
在这农村坝坝头，女娃子就图嫁个好人家，才能过好日子，要是名声都不好了，哪个还会娶哟……
“不行……”怕不能让那龟儿子去坐监狱……他去了这事儿肯定闹得更大了，那可怎么得了……二妹这辈子就算完了……
想着孙桂芳利索地往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