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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守候
“咔哒”一声，门开了。
一室的寂静和冷清，在夜色里再也掩藏不住。只是芷妍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仿若未觉，径直脱了鞋进去。她开了一盏小灯，走到阳台上，准备取下白天晒着的衣服。抬头瞥见高悬的明月，白亮如玉盘，微微一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今天大概是农历十四或者十五吧，月亮又圆了。十五总团圆，千里共婵娟。要是人间事，也会像月亮一样，注定会圆满就好了。芷妍推开窗子，静静地依着窗棱边缘站立，看着高空之上散发着柔光的明月。
那个人的胃病一定还没有痊愈，胃药还摆在台面上。芷妍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那张相框摆放着的场景亦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不过，看到了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他，他的反应竟然是郁闷而不是开心，这真是两年前的自己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两年前的自己啊……简直是一个会做出对着满月，祈求上苍让他爱上自己的傻丫头。时间带给人的转变真是巨大的。但怎么就那么巧就在机场相遇了呢——还是不见面的好，相忘于江湖，自己也不用担当伤害别人这样无情的角色。说到底，一开始，自己在机场就不该犹豫是否要和他打招呼，应该坚决而果断地绕过他。
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自己开了一个错误的头。纵然现在泼了他一脸的冷水，他未必肯善罢甘休的吧。芷妍取过手机，将通讯录里“卢知寒”的信息下拉，毅然决然地点击了“屏蔽此联络人”——“您将不会再收到或接听到此联络人的短信、邮件和电话。”
再抬头的时候，月光已经变得黯淡了一些。是一朵云朵趁着清风徐来遮在了月亮之前——清辉衰减。芷妍拉上了纱窗和栅栏，准备早些洗漱。如果不出什么岔子，明天一天是她最后可以享受非工作状态的时光。后天，她就要去三井上班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境遇呢？那块长久以来的心病能否剜掉一些？芷妍对着窗外的月光双手合十。掌心相吻，传递出她对不得而知的未来的期待和惶惑。
与自己渴望重逢的人久别重逢是美妙的，但美好的事情往往需要付出一点代价。对卢知寒来说，就是他和机场多打了几日的交道，等行李终于回到他手中，时间已经过去了4天。但同时，在两个星期内，上海诺兰的发展却逐渐步入正轨。人选已经逐步稳定下来，知寒和浩初还谈下了几个大客户。上海不愧是中国的经济大都市，接到的单子多是偏财经方面的，相比于原来在北京时候能够接到的生物、科技、信息等其他方面的订单则少了很多。不过财经方面恰恰是知寒最为擅长的，因而神清气爽、斗志昂扬。
手头上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可以缓一口气了。
芷妍。
毫无疑问，这是他脑海中跳出来的第一个名字。
他看着自己手机上的一条消息：“没听她说过，或许只是一个拒绝你的理由而已。别太气馁。小言心很软的，只要你一直让她感觉到你很在乎她，她会接受你的。你想一想，有没有什么你现在有了但她没有的东西？加油，总算久别重逢，一定要让我喝到喜酒啊。”知寒苦笑，八字都没有一撇的事情——现在的他可还是完全看不到曙光的人，军师怎么如此乐天？
她没有而自己有的东西？关了屏幕，知寒调集自己的脑细胞，陷入了沉思。她有而自己没有的东西他倒是想到了很多。比如青春，比如海外留学的经历，比如厨艺。
银桂花园很不好停车，她应该不会买车。
灵光一现。他立时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兴奋了起来，编辑了一条短信：“你上班了吗？明天早晨我来楼下等你，送你上班。”
然而一直等到晚上，这条信息还是毫无回音。倒是一条条无关的信息，一次又一次抽紧了知寒的神经，一次又一次给他以空欢喜。终于知寒拨打了芷妍的手机，忙音。再打，还是忙音。半小时后再打，还是忙音。
知寒换了座机再拨了芷妍的电话，通了，从听筒里响起正常的电话连接音。——知寒马上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不等电话那头的芷妍接听，便轻轻地放下了话筒。
钟表“滴答滴答”地走着字。
在寂静的房间里，即使是开着灯，也觉得声音清晰如同大本钟的响声。
原来被拒绝，就是永远让你以为，他/她很忙，不是不接你的电话，而是忙碌到没有时间接听。同时，在电话的那头，你的讯息永远无法抵达。
忽然之间，知寒好像有些明白了，两年前的那个晚上，芷妍的心境。
——应是心寒，有如那夜，正月里萧索的风。
对于卢知寒提出的每日来接她的请求，芷妍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明显的拒绝。
这种拒绝表现为彻底的视而不见。早晨卢知寒等在芷妍的小区楼下，开始根本就等不到人。后来知寒摸清楚了，每天早晨以超人的毅力很早便来到银桂公寓堵人，看到清晨六点半芷妍就已下了楼走向公交车站，而且是踩着厚底的高跟鞋，看得卢知寒心口一阵郁闷。下午等在三井大厦的门口，也只能是干等着。虽然幸好三井大厦除了地下车库以外只有一个地面出口，但难保芷妍会为了躲他而走地下车库。
知寒开始还只是一直盯着那个出口看，后来发现芷妍即使看见了他，也不愿意过来搭乘他的车，宁可去挤喧嚣嘈杂的公共交通。发觉了这一点，知寒便索性不再盯着出口看了，安安静静地在车里看打印出来的翻译材料，直到七点左右晚高峰基本已经过去之后再走。芷妍每次出楼的时间都不同，有时显而易见是加班了。知寒便也不强拗她的意思，但总也将自己的车停在最显眼的地方，有意想让芷妍看到，让她知道他在等候着她。他甚至在私心里想着，若是发生紧急情况的话，或许还可以来个英雄救美什么的。
但一直以来风平浪静，三井大厦所在的区域，治安很好。
就这样僵持了一周有余。芷妍很不幸地一次又一次地怀着愧疚之心坐上公交车——每天早晨下楼，她都能看见他的车停在楼下，几乎能想象到他也许又是打着哈欠来这里站岗的。自从他摸清了她在哪儿上班之后，她开始有了怀疑所见的黑色轿车里都坐着他的错觉能力。当她加完班走出大楼，看世间灯火辉煌、华灯万家时，显眼处，总有一辆似乎要溶于夜色的黑色别克停着。有时天色业已暗沉，远远的，芷妍能看到他在车里，暗橘色的灯光亮着——他低头在看着什么。总想着不去看，但又仿佛总是一眼就看到了。很多次，她都编辑了短信：“别再等了。你回去吧。”但又怕他知晓了自己其实一直都有看到他这件事，因而从未将这条短信发送出去，令它一直静静地躺在手机的草稿箱里。总是将手机拿出来，最后还是狠狠心放回包里，然后快速地将自己也塞入暮色里。
中午饭点。
办公室的格子间里，除了芷妍之外空无一人。
每天的这时候，都是整个办公室里最安详宁静的时候。芷妍暂时搁置工作，打开自己的便当盒，翻开自己的日记本，边吃边简单地写自己今天的想法和心情——不免又写到了知寒，那个似乎“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知寒。
日记正写到一半，手机铃声兀然响起——在这空旷而安静的空间里，尤为响亮。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芷妍搁笔：“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小言，我是凌浩初。现在在三井大厦楼下，方便见个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