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都会出现一些文人才子,他们的很多作品传诵至今,成为今天了解他们的重要依据。
自古才子多风流,但耄耋之年仍风流依旧的文人才子恐怕也寥寥无几,然而北宋就有这样一位风流词人,在当时他的风流韵事可谓家喻户晓,他就是张先。
张先生于公元990年,卒于公元1078年,享年88岁(就算在今天绝对算得上是高寿了)字号子野,乌城(今浙江湖州)人。词与柳永齐名,才力不如柳永,而词风含蓄蕴藉,情味隽永韵致高逸,是上承晏、欧,下启苏、秦的一位重要词人,词章内容不如柳永丰富开阔,艺术上却有相当不错的造诣。
下面通过一些词来更加深入的了解他的风流多情,我最喜欢他的句子莫过于:“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因为被我曾经用于向喜欢的姑娘表达过爱意。
千秋岁·数声鶗鴂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飞花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这首词的大意是:数声杜鹃的鸣啼,又报告烂漫春光将要凋谢。惜春人更想将那残花折。怎奈何雨虽轻柔风却猛烈,正赶上这梅子发青的暮春时节。看那永丰坊的柳树,在无人的园中整日撒飞絮如飘雪。切莫把琵琶的细弦拨动,我深深的哀怨细弦也难倾泻。天如有情不会老,真情永不会灭绝。多情的心就像那双丝网,中间有千千万万个结。中夜已经过去了,东方未白,尚留一弯残月。
这首写的是悲欢离合之情,声调激越,极尽曲折幽怨之能事。上片完全运用描写景物来烘托、暗示美好爱情横遭阻抑的沉痛之情 。起句把鸣声悲切的鶗鴂提出来,诏告美好的春光又过去了。源出《离骚》“恐鶗鴂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从“又”字看,他们相爱已经不止一年了,可是由于遭到阻力,这伤情却和春天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惜春之情油然而生,故有“惜春更把残红折”之举动。所谓“残红”,象征着被破坏而犹坚贞的爱情。一个“ 折 ”字更能表达出对于经过风雨摧残的爱情的无比珍惜。紧接着“雨轻风色暴 ,梅子青时节 ”是上片最为重要的两句 :表面上是写时令,写景物,但用的是语意双关,说的是爱情遭受破坏。“梅子黄时雨”(贺铸《青玉案 》)是正常的 ,而梅子青时,便被无情的风暴突袭,便是灾难了。青春初恋遭此打击,情何以堪!经过这场灾难,美好的春光便又在鶗鴂声中归去。被冷落的受害者这时也和柳树一样,一任爱情如柳絮一般逝去了。“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两句来得很突然。幺弦,琵琶第四弦。弦幺怨极,就必然发出倾诉不平的最强音。在这种极怨的气势下,受害者接着表示其反抗的决心,“天不老,情难绝”。这两句化用李贺“ 天若有情天亦老”诗句而含意却不完全一样,此处强调的是天不会老,爱情也永无断绝的时候。这爱情是怎样的呢 ?“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丝”“思”,谐音双关。在这个情网里,他们是通过千万个结,把彼此牢牢实实地系住,谁想破坏它都是徒劳的。这是全词“警策”之语。情思未了,不觉春宵已经过去 ,这时东窗未白 ,残月犹明。如此作结,言尽而味永。这首词韵高而情深,含蓄又发越,可以说,兼有婉约与豪放两派之妙处。
一树梨花压海棠
张先北宋天圣八年考中进士,词名很大,是北宋前期的词坛高手。其词语言工巧,内容大多反映士大夫的诗酒生活和男女之情,对都市社会生活也有所反映。张先一生没有做过高官,沉沦下僚,也就没有宦海沉浮、起起落落,甚至痛遭贬谪之苦。虽然他生活道路比较平坦舒心,但他一生充满传奇的故事,他是北宋词坛最长寿的词人,雅号最多的词人,最花心的词人,还是最喜欢娶小老婆的词人。
1070年,80岁的张先仍然耳聪目明,家里还畜了很多声伎,娶了一个18岁的小妾,并以此为荣,大摆宴席,招待宾朋。苏轼在婚宴上,大声问老头有何感受。张先满面春风地随口赋诗一首:
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
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苏轼以玩笑的口吻,当场和了一首: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叠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在场宾客哄堂大笑,跌得稀里哗啦。从此,“梨花海棠”就成为“老夫少妻”的代名词。张先对娶小老婆似乎有些偏好,在85岁高龄时,又娶了一个小妾,苏东坡听说后,作诗一首《张子野年八十五尚闻买妾述古令作诗》寄给他。
锦里先生自笑狂,莫欺九尺鬓眉苍。
诗人老去莺莺在,公子归来燕燕忙。
柱下相君犹有齿,江南刺史已无肠。
平生谬作安昌客,略遣彭宣到后堂。
苏东坡这两句诗全以与张氏有关的典故来打趣张先。张先读了此诗之后,马上和了一句,为自己辩白。
愁似鳏鱼知夜永;懒同蝴蝶为春忙。
说是自己老婆没有了,夜长寂寞,无人相伴,故娶小妾,聊以解闷而已。
自古才子多风流,佳人已去心留痕
其实,张先天性疏放,为人“善戏谑,有风味”,诗酒终年,是个崇尚及时行乐、追逐“一夜情”的“花心文人”,与后世那些动辄愁眉、凄苦困顿的“牢骚文人”完全不一样。据《历代词话》记载:张先有一次去玉仙观,邂逅美女谢媚卿。一个是名闻天下的风流词人,一个是风月场里的花魁,,“一见慕悦”,眉来眼去,就勾搭上了。事后,张先特地写了《谢池春慢•玉仙观道中逢谢媚卿》,记叙他的这次艳遇。
缭墙重院,时闻有、啼莺到。绣被掩余寒,画阁明新晓。朱槛连空阔,飞絮知多少?径莎平,池水渺。日长风静,花影闲相照。
尘香拂马,逢谢女、城南道。秀艳过施粉,多媚生轻笑。斗色鲜衣薄,碾玉双蝉小。欢难偶,春过了。琵琶流怨,都入相思调。
另一首著名的《一丛花令伤高怀远几时穷》,也来自他的“猎艳”故事。张先年轻时,曾疯狂地喜欢一个小尼,定下“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可是,庵里的老尼非常严厉,把小尼关在池塘中一小岛的阁楼上,不准他们相见。这可难不到张先,他让小尼在墙头放张梯子,自己在夜深人静之际,偷偷划船过去,登上梯子,翻过墙头,溜进屋子,天亮之前再悄然离开。这样约会了多日,老尼竟未发觉。后来,张先腻歪了,就另寻新欢,不再来赴约,并杳无音讯。小尼姑望断秋水,“日日思君君不至”,郁郁成疾。张先对这一段偷情经历,也十分怀念、引以为豪,填了一首《一丛花令》:
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离愁正引千丝乱,更东陌、飞絮蒙蒙。嘶骑渐遥,征尘不断,何处认郎踪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有记载说,张先曾为捧红一歌坛新人李师师,专门为她创作新词牌《师师令》:
香钿宝珥。拂菱花如水。学妆皆道称时宜,粉色有、天然春意。蜀彩衣长胜未起。纵乱云垂地。
都城池苑夸桃李。问东风何似。不须回扇障清歌,唇一点、小于珠子。正是残英和月坠。寄此情千里。
吴曾在《能改斋漫录》中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张先与柳永齐名,但当时大多数人认为他不如柳永。然而子野韵高,是蓍卿所乏处。李清照在《词论》也认为:蓍卿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可见两人是各有千秋。张先混迹于青楼酒馆间,逍遥自在,老年在杭州时,多为官妓填词,但独独遗忘了一名为龙靓靓的女子,靓靓心有不满便寄诗给张先:天与群芳千样葩,独无颜色不堪言。牡丹芍药人题遍,自分深如股子花。诗中极尽委屈之言,张先很怜爱她,于是,就专门为她填了一首《望江南》:
青楼宴,靓女荐玉杯。一曲白云红月满,际天拖练夜潮来,人物误瑶台。
醺醺酒,拂拂上双腮,媚脸已非朱粉,香红全胜雪笼梅,标格外尘埃。
人送绰号:三中、三影
人生七十古来稀,然而张先却活到了88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比他寿命更长的文人。据周密的《齐东野语》记载:周密的先辈,私下藏有吴兴张氏的十咏图,是张先画的他父亲张维画像和十首诗。吴兴市长(太守)马士卿在南园宴请六位长寿的老人,其中就有张先父的御尉寺臣,时年91岁的张维。由此可知,张先长寿与其家族的遗传有关。张先写词,离不开“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的题材,而他的一首《行香子》词,有“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之句,因此,时人给他取了个绰号,名“张三中”。张先得知后,不仅不恼,反而很高兴,说:“为何不干脆叫我‘张三影’?”看众人不解,张先自鸣得意地说:“《天仙子》中的‘云破月来花弄影’,《归朝欢》中的‘娇柔懒起,帘压卷花影’,《剪牡丹》中的‘柳径无人,坠飞絮无影’,这‘三影’,才是我平生最得意的诗句呢。”于是,众人顿悟,都追着称呼“张三影”。后来,苏轼但凡提到他这个高龄长辈,也戏称:“能为乐府,号张三影者。”张先爱“影”至深,擅长写“影”,岂止以上的“三影”,清朝朱彝尊在《静志居诗话》中说:我认为张先在吴兴所写《木兰花》中的“中庭月色正清明,无数杨花过无影。”在世传“三影”之上。此外还有“隔墙送过秋千影”,“浮萍断处见山影”等,均属名句。综合起来,张先“三影”之外还有三影。但是,后人评价最高的还是“云破月来花弄影”,其他“诸影”均不及。“云破月来花弄影”出自《天仙子》,历来为人所称道,他也因此得了个“云破月来花弄影郎中”的雅号(详见《宋朝的小资--宋祁》)。据夏承涛先生《张子野年谱》考证,52岁的张先在嘉禾(今浙江嘉兴)担任判官时,因病不能参加当时的嘉禾市长(知州)的宴会,闲闷中,填了一首以伤春为表,实际上是感慨平生坎坷的《天仙子》。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张先另有一雅号,即欧阳修赠送的。范公《过庭录》记载:张子野《一从花令》在当时盛传,欧阳修特别喜欢这首词,只是无缘拜见这位前辈,因为欧阳修比张先小17岁,可以说是两代人。有一次,张子野去拜访欧阳修,门人通报后,欧阳修到穿着鞋子出门迎接,说:“这就是‘桃杏嫁东风’郎中”啊!
虽然时过近千年,对于张先的才华和风流,我是由衷的仰望,当然更多是仰望其才华,而并非风流,因为胆子不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