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木开花(三)这叫篱障花


“花落花开”的大门被咣啷一声一脚踹开,吓坏了正在撕咬肥肉的巨兽。

那巨兽是条大肥狗,一年前帮主带领帮里的兄弟姐妹击杀终极世界boss所得。还记得那场战役他们打了足足三个时辰,最终大怪倒下的时候,白猿山天地动荡,长天万里,曲桥卧波,只见那怪物幻化成的一大坨灵气转而灰飞烟灭,云雾缭绕。待那雾气散去,供奉台上静卧着一个白绒绒的肉球。

众人纷纷傻眼,难道不该是武器,装备或是稀有药品吗?怎今日……难不成这怪物是母的?临死了还生了个娃?!

呼啦一声,大伙围观而至,那团白色似是被遮住了阳光,未睡醒很是不愉。它酮体雪白,整个身体也就男人手掌那般大,渐渐露出来的抻懒腰的四条小肉腿才让人意识到原来它不是个球体。那小家伙嘴张得大大的,别看他娇小可爱,可牙齿甚是锋利。墨绿色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摇头摆尾,似是在冲着人群欢笑?!

几经打听,官方人员告诉他们,这是游戏里开发的灵兽,甚为稀有,并嘱咐他们好生喂养,这小灵兽只食沾有人类灵气的鲜肉,并且终生长不大,可以一直保持此刻的可爱……

想起那日开发商对他说的话,再看着此刻这只硕大的肥狗正对着自己怒吼咆哮!……壮帮主真的气不打一处来!

“帝尊?!……”他怒吼了一声他的名字,肥狗便再也不敢乱动,耷拉着脑袋趴回了自己的大窝。他冷瞪了肥狗一眼,双手拖着那具尸体,踏回了屋里。

“木木?醒醒?”

“……”

哎,是啊…这人心上被捅了个窟窿,怎是说醒就能醒的?帮主一时也没了办法,只是围绕在床前背手踱步,“这可如何是好…”一声声地叹息。

“有一套!这帮主你是怎么当的!?”门外响起叮铃悦耳之声,虽比往日响度提高了不少,但依然温婉和煦。只见那位女子拾裙而入,面容和善,一身淡紫色小卦亭亭玉立,紫金色圆领卧在下颌下更显得得体,端庄。她进门便举起金色霓伞直戳自己的夫君,可伞中并未见匕首,只是一下下地拿伞把敲他的头……

俩人从屋外撕扯到屋内。

“夫人!夫人息怒!”……

“息怒!?我怎息怒?帮里的人被人欺辱成这样,你却在南风岭逍遥自在,还与人喝起了小酒?!有一套啊有一套!你还真是有一套啊!”说完便放下手中霓伞,使劲地掐他胳膊上的大肉。

“这怎能全部怪罪于我?!寒宿殿的人向来爱无端生事!吾等与之抗衡,名声也不会好过啊!何况…这人不是救回来了~”这大哥说完便瞥了一眼床上快要断气的小人儿,转而又抓起夫人的衣角,虽嘴上未说,但已然是作乞求状,这高达威猛的样子求蹲在一妙龄女子的身旁……真是无奈又好笑。

“影儿姐……”一声沙哑打破了俩人的争吵。

“木木!”众人蜂拥而上,围靠在床前。眼里满是恼怒与心疼。这就是一年多木木一处也未走,永远留在花落花开的原因。无论是学徒踏破門阶,还是院里清冷似空,他与她永远那么团结,温暖。学徒慕名而来,他们便耐心传授,百忙之中也不忘恩爱嬉闹,学徒弃之而去,他们也不扰不恼,二人养花,喂鸟,牵手漫步于田园之中。这舞煦桃园似是受了仙友们灵气的感染,终日桃花盛开,不见风雨,不见白雪,这等圣地,孰又愿意离去呢?

“我没事…不过可能要歇上一些时日了…”木木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手抚着方才受伤的地方…原来还是会疼……“这窟窿倒也捅得美观,圆润规则…”她低头苦笑。

“臭丫头!都何时了,还不忘与人玩笑!你好生修养,这仇今日虽报,但以后咱也必然不会叫寒宿殿的人好过!”帮主倚门而立,双手环肩,边说边抽出手挥舞起手中的大刀!

“影儿姐…你且将这玉佩帮我…交付于顾…”她气若游丝,实在无力将姓名说清。不过还未等说完,那玉佩的主人已立于床前。大掌覆在其上,连同玉佩一起攥进那小手中。

“拿着吧。”说完便顺势将她的手臂塞人棉被,中指,食指在肩膀处游走一番,木木便昏睡过去。

“这里不欢迎你!”枫桥雪影募然站起,抬头望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说完更是狠瞪了门口的有一套一眼,为何放他进来?!

“他拦不住我。”顾瑾仍一脸死水,似是而非地回答她。说罢便半蹲在床前,大手一挥,掀开了床上的棉被。

“你又要作甚!?”这次有一套倒是冲上前来,一刀抵住顾瑾的喉咙,眼里多是气恼,但又有一丝惧怕。

“让开,救人。”

有一套收回闪金大刀,静观其变。只见顾瑾将木木扶起,背之而坐,以内功抵之,瞬间软榻的躯体直立颈背,双眼微阖。他并未触及她,只是看到指尖股股幽蓝自他而出,深她而入。

是顾瑾的灵气!?他们倒是听说过以自身灵气救队友的绝技,但若想要救活一整个人,自己的灵气岂不是得耗光!?纵使这位大神修为再高,武艺再高强,想救活一位心眼上钻了洞的人,怕是一半的修为也为之不够啊……

顾瑾的双掌已开始微微颤抖,胸口丝丝震动,脸色愈之苍白,平日里好看的嘴唇也泛起了白霜。众人也想出来劝阻,但想起事件的缘由…嗯,也是怪他!不然木木不会这么惨!就由他去吧!帮里一片死寂,连门外的帝尊也感受到了此刻的紧张肃穆,大气都不敢出。顾瑾闭眼冥想,抵足最后一口气,注入眼前小人儿的体内。她背若寒光乍现!眉宇间微皱,刹那间,两人同时倒下,“木容雪”与“顾瑾”这一双名字同时暗钝了下来。

凌晨1点,窗外没有了喧嚣的汽笛声,灯光也黯淡不如以往。她拄在书桌旁,瞪大了双眼,伴着室友颤巍巍的鼾声,盯着一闪既黑的屏幕。

“进入失败,请稍后重试。”

怎么回事?难道她真的“死”了!?哒哒哒四个大字从电脑消息框中滚出,跃然而上。

“休息三天。”

“……”

“你怎么样?…”木木想感谢他,却又羞于开口,只得这样问上一句。

“跟你一样。”

这人真是叫人恼火!他怎会如此吝惜自己的文字?一定是太懒了!连打字都嫌麻烦!也罢,近些日子,这一桩桩大大小小的案件皆因他而起,他惜字也是甚好,她恰逢也不想与他多说上半句呢!

“晚……安…”啪啪啪…已打出的两字又被敲回,他似是已不习惯与人亲热,亲昵,哪怕是礼貌地问候。五年来,他收敛起所有的情感,将全部的心思附在弟弟和那个女人的身上,于弟弟还能算得上是亲情,可于那个女人,他自己都不知算得上是什么。但清晰的是,他不会容忍自己再次心软、慈悲!可这心扉一旦紧闭,那个他梦里时常出现的淡蓝色小身影又该怎么办?五年了,就这样放弃吗?!凤眸微阖,眉头紧缩,望着腿上堆着的一摞摞的工作,他更是心烦意乱。

“叮铃——”一条微信浮出,打断他万丝牵缠的思绪。

“真是对你无语了。”后面还跟了一连串生无可恋的小狐狸的表情——有一套这厮正蹲在走廊望着屏幕里顾瑾的头像琢磨,这人是铁做的吗?怎喜怒哀乐全然没有?!就如同当年娶了那女人一样!竟半丝怨怪也无!

“进来。”

这男人着实可怕!他怎知此时他就在门外!?有一套怯生生地掏出钥匙,开了门,探头探脑地走进卧室寻他。穿过回廊,他才瞧见他被褥的一角,便也知晓他就在床上了,转而挺直了腰板,躲在墙后,耍酷似地对着被褥说起了大哥般的劝话。

“这就是你追求人的方式!?嗯?顾老弟啊顾老弟,不是我说你……。”他知道机会来了,想借势对他指指点点一回!可走出墙角,便冷脸对上了一床温热空牢牢的被褥。

“帮主不是你吗?嗯?沈陶?……”一声懒散浑厚自他身后发出。有一套收回半空中的手,尴尬至极。

顾瑾乃游戏之名,真名则是木字槿。武汉这座城市的居民似是无人不知这位最优秀的城市规划师,大到高架天桥,标志性建筑,小到涓涓细流,居民住宅楼,皆是经他那双灵巧的手,自他的图纸上跃然而出。而这沈陶是他自起家便跟在身旁的兄弟,他沉默寡言,他滔滔不绝,俩人呆在一起也不知谁更痛苦一些…

“你的人没照顾好,被强行闭关三天,难道还怪我不成?”……眼下看来,该是沈陶更为痛苦,每每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便难以应付。

“好好……!我不跟你争论!这事就算是怪我,怪我无能行吧!没保护好咱自家兄弟!可你也不想想,这事因谁而起?满世界的舆论谩骂都是因谁而出?谁默默等了五年?谁喜欢木……”

寒光冷嗤,沈陶终于停止了滔滔不绝。可他最想说的那个理由还未来得及说……他被他的麻木无情彻底惹怒了,说又说不得!打也打不过!他转身闷哼一声,席地而坐,端起小桌边的红酒,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许久。

“你小子……懂不懂…?!这女人啊!嗝……得哄!”沈陶已喝得酩酊大醉,棱角分明的脸此时一片通红。他挥着手里的酒杯,一声声地打着响嗝,摇摇晃晃地对着落地窗乱喊一气。

“你看你…嫂子…!就…被我…治得…服!服!帖!帖!”转而疯笑。顾瑾自他拾起酒杯起就没打算再搭理他,他再了解不过,这位老哥一沾酒便开始胡言乱语,佯装借着酒劲教育他。今日,这不又喝多了,还真是叫人头疼。“啧……”顾瑾满脸嫌弃,从上午带着小苣去医院,到晚上打架运功,好不容易有了时间工作,已是凌晨一点,现在这老哥又找上门来喝酒,真是……!

“你可以走了。”顾瑾打开最后一个文件夹,边敲着键盘边不经意地告知。

“撵我走?…呵呵…好…嗝…大忙人!我走!”说着便拎起酒瓶,随着里面闪耀剔透的红酒一起晃出了门廊。

“替我向嫂子问好……”悠懒浑厚的嗓音追上那抹身影。沈陶似是瞬间被激醒,仿佛…就在刚刚他自个说起过夫人什么来的……这混小子!又在戏弄他!他装作未听见,继续晃悠着,直到门口,夺门而出!

顾瑾在床前轻笑,那邪佞的眉眼除了跟这位大哥,便只有跟她……才露出过。而今那个她还会再理会他吗?顾瑾心下思忖,静默躺下,挥灭了身旁的灯。

没有游戏的日子着实难熬。走出食堂,木木本想着找个地方自习,可手机突然响起,一条快递短信夺眶而出。她有买什么东西吗?貌似她已许久没有购物了,书本也皆是从旧书店陶弄来的,同学身上的星光与璀璨她自是消费不起。

报了电话号码,可连报了几次收件人姓名,对方皆是摇头。还能是什么?这一定是个送错了的快递,连名字都填错!看她实在报不出,工作人员便以恶作剧处理,将快递盒子无奈地递给了她。

正一人纳闷,木木接过盒子瞧了眼上面的落款更是怀疑!“收件人——丫头!?”

这是谁送给她的?定是恶作剧吧。母亲不会这么叫她,她也并无哥哥姐姐。这莫名其妙的沉甸甸的小盒子,里面到底装了什么鬼东西。她走向阳光下的长椅,轻轻地拆开外面的包装纸,里面是一个极为精致的木制小盒,淡蓝色,微微的闪着光泽。细手悄然掀开盖顶,一株小树呼呼的睡在其中,阳光下在白色的花盆里素绿地绽放!那抹绿倔强而顽强,晶莹剔透,稚嫩而有生机。

木木欣喜,打开之前的莫名其妙皆烟消云散。

“叮铃——”手机再次响起,是那个“鸟窝”发来的!

“这是篱障花。”

竟是他送的!?他怎么知道她的地址的?哦,那次实问实答她便将自己学校的名字毫无保留地说了出去。可电话号码呢?…这人怎如此神出鬼没!定是算准了他自她的距离,看到快递被签收便炫耀似的发来了短信。实际上,他也正是这般做的。

“谢谢。”两个字,一句感谢,木木没收到什么回复,她也就没再与他说什么。

夜晚,顶着圆月,她从自习室回到了冰冷的寝室。三月的天,乍暖还寒,这阴冷的南方着实不适合她这北方姑娘生存,一席深灰色外套已遮挡不住由内而外的湿气,寒气。小脸儿冻得通红,手指也微微发僵,她打了满满一暖水瓶的开水,倒进杯中,手握其上,瞬时感觉温热了不少。

开水呼呼儿地冒着热气,她瞥见水杯旁静卧的小树,也呼呼地沉睡。它似永远在睡眠中,一眼都懒得睁,脸蛋儿睡得越来越肥美,颜色也更加的好看。

“你也单身吗?今日没别的小花小草约你出去?”木木傻呵呵地对着小树说话。她怎会忘记,今天是情人节,寝室里今日这份冷清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三个室友各个光鲜亮丽的推门而出,唯有她好像一直被异性冷落,又或者,貌似她四年来一直在学习……她与游戏里的样子截然不同,高挑纤细,皮肤白皙,墨眸深邃,浅唇皓齿。她曾鼓起勇气问寝室里的姐妹们对她的看法,她们说她永远看上去有一丝冷淡,沧桑…这也许就是别人不敢靠近的原因吧…她轻叹,苦笑。也罢,这大学的四年她要完成的事情太多太多,拿奖学金、去外地做翻译、打工兼职…最主要的是还钱,还她都不知何时父亲为她欠下的钱……因此,恋爱这种事根本就不适合她,也不是时候…一个人…这只是暂时的吧?

她挠着小树的鲜绿想出了神,手机突然一阵响起,她吓了一跳,猛然缩回了手。

那是红绿两色的选择,一时惊吓,她竟选了绿色……!视频电话被接通,木木赶紧拿起手机!小屏幕里,她微瞪着清眸,不敢相信地盯着主屏幕里的男子——皮肤白皙,清秀的五官中带着一抹俊俏,眼如星辰,透露着高雅与恬淡,转而那高雅气质褪去,出现了一张坏坏的笑脸,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还看不够?”那抹轻笑更显邪佞。

木木还未从惊吓中回神,但还是赶紧收回目光,尴尬的双目不知瞧往何处是好。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有说过要跟你视频了吗?”女孩脸慕然通红,又气又恼,眼神也不知看向哪里好,低沉着双眸。

“抬头。”

屏幕里又发出一阵悠懒戏谑,木木缓缓抬眼,四目相对,她只觉得自己的脸更加滚烫了。

男子以拳挡了下嘴唇,轻咳,实则是为了掩盖住已控制不住勾起的嘴角。

“咳,我是想告诉你,那珠草叫篱障花,枝叶繁茂,但却不易开花,你给我好好养着,结不出花……得陪我钱!”

啊?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礼物!她虽固然喜欢,但这小树整日呼呼大睡,它不愿开花,她又有何办法?这定时炸弹是要随时炸她的钱财,炸她的命啊!

“那你告诉我你的地址,我还是退给你吧!”木木一脸认真,似是有些生气。

顾瑾眉头微皱却不留痕迹,这女人怎么这般不禁逗?这点……好像与自己倒有几番相似。

“大胆的给我养着!不收你钱。”他胸膛微震,这般忍俊不禁的样子也如此好看。木木听此方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低眸淡淡轻笑,她可没他那藏笑的本事,这举手投足间一举一动皆被他收之眼底,星眸里深邃灼热。

“咳,这花本名并不是篱障。”

是啊,心下这才想起,母亲自她小时候便在庭院里养各种花草,长大后,她便也因此熟知了各种植物,怎这篱障她从未听过。

“那原名是什么?”

“自己查。”

她便也不再气恼了,这人一贯如此。她打开电脑敲出篱障花几个字。“篱障花,原名:木槿。”啊!原来这小树就是木槿的幼体呀,她是见过的,只是以往见的都是成熟体开了花的样子,粉色,白色,红色,一簇一簇的竞相绽放,甚是好看。

木木见他盯着她一言不发,便将思绪又放在了这小树上。木槿花啊…等一下,难不成他是故意挑的这名字?二人名字各取一字?可他游戏里的名字是王字旁的瑾啊,这么解释是不是过于牵强了?应该是她想多了吧?清眸低沉,眉间微微泛起涟漪。

“就是木槿的槿。”她听此抬头微怔,他又知晓她在想什么了。只见那人一脸戏谑,似是十分得意她有意将两人名字连起来遐想…接着被他拆穿。她想要生气,可嘴角还是微微勾起,噗哧笑出了声,清眸还是盯着那盆小花。他也忍不住轻笑,邪佞收尽,转而是满眼的温柔。

这一夜,他与她聊了许多,从花花草草,到他的工作,她的学业。不知不觉已到了该休息的时辰。简单道了句晚安,俩人便纷纷收起手机,低眸,合眼,嘴角流露出隐隐的淡淡的微笑。

忽然,星眸微睁,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原来这沈陶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这女人……是得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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