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时间很流行一句话——别人在等伞,我在等雨停。林嘉言看到这句话,不禁失笑。因为对她来说,可能连等雨停的事件都没有,真到了下雨的时候,她总是在雨里狂奔的那一个。冰凉的雨水打在全身,她望着零零散散躲雨的人,心里只有羡慕。
但后来有一个人,偶尔也让她产生了停下来躲雨的念头。
认识周一故,实在是林嘉言的不情愿。起初是她初三在面包店做暑假工,看见了一个男生抱了一堆面包和糖果朝她走来。花花绿绿的糖果与奶油面包散落在收银台上,男生掏出一张粉红色的票子,面无表情的说:“麻烦算下钱。”林嘉言边算边打量眼前的男生,一米八几的个子,穿着灰色的纯棉T恤,牛仔裤,松散的斜挎包,运动鞋又白又干净,就是提着一袋子甜食很不协调。于是她忍不住问了一下:“这些都是你自己吃吗?”男生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不然呢?”自知失礼,林嘉言讪讪一笑:“没什么,一共85元,谢谢。”心里却嘀咕:一个男生,怎么那么喜欢吃甜食呢?
她这么说,是因为自己不吃甜食。刚开始是因为怕胖,后来觉得吃甜食很容易让自己思想堕落,甜甜的味道会让她忘记现实的刻薄。其实她总是死鸭子嘴硬,心里还是想吃的。有哪个人是真正讨厌甜食的呢?为了锻炼自己的意志力,她不仅来面包店打工,还必须在这种甜甜的氛围下抑制住冲动。林嘉言不知道的是,往后的这种意志力,将会在周一故那里崩溃瓦解。
再见到周一故,是高一开学的新班级里。林嘉言老早看见了他,但是没有吱声,倒是周一故,趁她不注意拍了她的肩膀,等林嘉言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笑脸:“哎我是不是见过你啊?”好在当时周围乱哄哄,没有人注意到这句傻话。林嘉言挠挠头,只好笑着说:“在面包店里。”“哇~你好厉害啊,那家店居然用童工,我要去举报!”
这次换林嘉言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问你件事,你真得很爱吃甜的?”“对啊,甜的多好吃!”因为不再是主顾关系,林嘉言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一个大男生,干嘛那么喜欢吃甜的。”“男生怎么了?为什么男生不能吃甜食?”周一故的反问,让林嘉言语塞。
领完新书,林嘉言抱着书准备回学生宿舍,周一故正在开自行车的车锁。“哎!还没问你的名字!我叫周一故,就是那个‘一见如故’的‘一故’!”“哦...林嘉言。‘勇气可嘉,言论自由’。”此时他已经蹬上了崭新的山地车,格子衬衫因为风被吹了起来:“我记住了,明天见林嘉言!”
林嘉言看着消失在大门口的身影,有些好笑。爱吃甜食?一见如故?突然有些期待高中生活了呢。
第二天分完座位,她才发觉周一故就坐在她后面,这让他产生了隐隐的不安感。没错,第一节课就不太平了,她正在认真的写笔记,突然后面的人拿左右手的手指往她腰上一点。林嘉言是最怕痒的,“啊”了出来。这一下,招来了全班师生的目光。已经有一些同学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写笔记。
这样做的后果,自然是被喊办公室。周一故执意要和她一起去,她拒绝了,黑着一张小脸,抬头挺胸的走了进去。进去以后,到底也没提周一故一个字,只是告诉老师说有胃痛的毛病,并拿出了放着兜里,治疗胃溃疡的药。老师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告诉她下次注意影响就放行了。林嘉言走出去,看见周一故焦急地徘徊在门口,像待在产房门外一样,无疑,林嘉言就是那个医生:“没事了,我说我胃痛。”“你为什么不把我供出来?是我害得你丢脸。”周一故有点惊讶,她竟与其他叽叽喳喳的女生不同。林嘉言淡漠的看着他:“没为什么,多一个人解释麻烦。以后别这样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熟识以后的周一故与林嘉言,说起这件事,用教训的口吻对她说:“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一个人扛,从来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对别人好,对自己好。”
两人在开学就结下了不大不小的梁子,之后周一故因为内疚,给她买了一大包不二家的棒棒糖以示歉意。林嘉言没说什么,晚上睡前,盯着一大袋子糖果发呆,鬼使神差的拿了一个舔了舔。其实,偶尔吃一点甜的也不会怎么样?
高中的学业紧张,但活动也繁多,前后桌方便思想交流,也让林嘉言与周一故颇能聊得来。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担任文体委员的林嘉言,在高中依旧胜任了这个职位。出黑板报,合唱比赛的领唱,运动会的播报员,她都如鱼得水的忙着。周一故在晚自习时照例敲敲她的背,伸过头去找她说话:“哎,你好像除了学习不怎么样,其他全能耶!”林嘉言摇摇头,抽出一张餐巾纸,写道:“不,我不会骑单车。”写完,叠成方块塞到他手里,她听见后面渐渐有一阵嘲笑声,皱着眉头去看他,却看见餐巾纸被三个大字占满——我!教!你!
于是呆萌老师和暴躁学生的自行车教学活动开始了。
每天早自习之前,跑操之后,晚饭时间,都能看到他俩的身影。林嘉言笨拙的骑着周一故的山地车,周一故扶着后座:“对,就是这样,你得找到重心。”“周一故!重心?重心是什么鬼啊!”她的声音因为紧张有些颤抖,车头开始左摇右晃。他摇摇头:“你蹬起来,上半身前倾。你看这不是骑起来了吗?”他看差不多了,慢慢松了手,但不让她知道。
林嘉言渐渐的找到了重心,不在摇摇晃晃:“喂,我好像可以了。你说得是....哎?周一故?”往后一看,周一故正在原地朝她招手,她心里没了安全感,直接摔下来。等他慌忙跑来的时候,她气得捶了他一拳:“你大爷的!你怎么不教我下车啊!干嘛要放手!”
“啊哈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周一故看她被吓得惨白的小胖脸,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好笑。总算,林嘉言歪歪扭扭的在她16岁生日之前学会了骑单车。
高二的运动会,出乎意料的没有晚自习,全班同学出去聚餐。林嘉言
照例开了第一瓶白酒,自顾自的敬起了酒,一圈下来也是醉了不少,手中的酒眼见着就剩几滴。周一故因为酒精过敏,只负责吃菜和往林嘉言碗里夹菜,这是林嘉言临去前特意叮嘱他的。
东倒西歪的走回座位上,林嘉言看着自己碗里的菜已经堆得像小山一样满了,傻笑起来。“快吃,快吃。”周一故看见林嘉言过来,看她因为醉酒而煞白的脸,没来由的一种心疼。
酒过三巡,林嘉言是彻底的醉了,大家一起去KTV唱歌,班里的男生也是醉得厉害,只好嘱咐周一故帮忙照顾她。林嘉言因为醉酒而重心不稳,像一棵随时都会被风吹倒的狗尾巴草,走路走得东倒西歪。周一故扶她坐下,她想都没想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好让自己的头有个支撑点。周一故机械般的转头看她,此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发现这个女孩子其实睫毛要比一般人的要长要浓密,只是平常眼镜掩盖住了。
这样想着,他觉得有些口渴,只好站起来去买水。嘈杂的环境却还是听见了林嘉言像是梦呓一般地喊了一句:“别丢下我!”这句喊得有些撕心裂肺,他本就是个心软的人。管不了男女授受不亲那么多,反正她也像个男孩子一样,只好牵着她的手过马路去买水。
周一故有些紧张的握着她的手,他发现喝醉的林嘉言不再像平日里那么固执,反而像只小绵羊一样,安静的跟在后面。匆忙的买好水,她却在路灯下托着腮坐在马路牙子上。“地上凉,你先起来。”周一故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良久,没有声音,他蹲下身才发现,泪水已经蒙上了她的眼睛。他拍拍她的背,问她:“怎么啦,喝酒不应该很高兴的么?”“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喝酒吗?”不等他回答,她自问自答起来:“因为酒精是最好的麻醉剂。”
他意识到问题可能不是那么简单,比如这个女孩子为什么每次笑完以后,眼里都会藏着一丝落寞;大家一起闹腾的时候她在角落里淡然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