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
大婚礼成后,白浅便由侍女奈奈及一众仙娥侍奉着入了洗梧宫紫宸殿。
白浅莫名心烦意乱,挥手遣退一众仙娥,只留下奈奈服侍。她倚靠在屏风后的卧榻边,凤眉蹙起,右手扶额,半低着头,默默不语。
少顷,奈奈上前行礼,小心地问道:“娘娘忙累半天了,可要吃点东西吗?奈奈这就去准备。”
白浅轻轻摇头:“不必了。”顿了顿,又问,“夜华可还在正殿吗?”
奈奈屈膝一福,回禀道:“是的,娘娘。天君已经退席,太子殿下代替天君正在陪众仙宴饮。天宫的大婚喜宴,通常会开三日,依着规矩分午宴和晚宴,晚宴更隆重些。太子殿下应该会到晚宴结束才会回宫。娘娘可是有事要找太子殿下?奴婢这就去传话。”
白浅眸光一闪,坐直身子,正色道:“奈奈,你我的主仆情分在我是素素那一世时就开始了,而今,你可还当我白浅是你的真正主子?”
奈奈闻言慌忙跪下叩首:“娘娘,您何出此言?奈奈对娘娘的忠心从未变过,不管您是素素娘娘时,还是您恢复白浅上神的身份,奈奈只认得您一个主子!绝没有二心!即便是为了娘娘粉身碎骨,奈奈也绝不会犹豫的!”
白浅有些动容,轻叹口气,伸手扶起奈奈道:“奈奈,你的忠心我都记着了。以后在这九重天上,你我主仆便贴心相伴吧。素素那时候,你伺候我也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我既为太子妃,你放心,日后我自会护着你。”
奈奈垂首,哽咽泣声:“谢谢娘娘!奈奈从前不委屈。以后不管娘娘吩咐什么,奈奈都会照做。只要能伺候在娘娘身边,奈奈就知足了……”
白浅站起身,踱了几步,想了想,走至奈奈身前,低声吩咐:“我现在要出宫一趟,你帮我瞒着些……”
奈奈惊讶,低呼:“娘娘!今日是您大婚,这时辰您离开天宫……”
白浅扬手止住她,语气坚决:“奈奈,我有件放心不下的事,必是要去一趟的。夜华想来一时也不会回宫。我快去快回便好。你在殿外守着,若有人来,你只说我今日行礼劳累了,需要休息片刻,已经吩咐说谁也不见。不管谁来,一概先挡着,待我回来再说。”
奈奈只得遵照主子的吩咐:“是,娘娘。奈奈知道了。请娘娘放心。只希望娘娘早些回来。”又俯身行了礼,便转身出去,关好殿门退下了。
白浅即刻施法化身为一道白光,飞出了天宫。
远离了宫门,白浅复出身形,腾云直奔昆仑虚而去。
一路上,回想起牵手时被师父攥握到生疼的手,回想起对望时师父眼中隐隐的泪光,回想起敬茶时师父的提前离开,白浅心慌意乱,牵肠挂肚,一颗心犹如被风雨吹打的芭蕉,摇摇晃晃,一刻也不得安生。
这种感觉从刚刚进入紫宸殿起就强烈起来,催的她坐立不安,一时半刻也待不下,只想快快离开天宫,去昆仑虚见一见师父,才能放心。
这样想着,脚下的云便愈发腾的急了。
“师父!……”终于到了昆仑虚,白浅直奔墨渊的寝室而去,却不见人影。
又奔向昆仑虚大殿,也空无一人。
又匆匆奔到莲池边,同样四顾无人。
白浅心中愈发着急,忧虑重重,师父他去了何处,难道没有回昆仑虚吗……
忽然灵光一闪,白浅回身直奔酒窖而去。
将将到酒窖门口,还未进去,她便闻到浓重的烈酒的味道。
白浅顿足,怀着一丝怯怯的又切切的心情推开门走进去。
酒窖内,烛光昏暗几近泯灭,一片寂然无声。
她看到墨渊背倚着坐榻的后墙,左腿屈膝,右手支地,身子倾斜,头低垂着,身边散落了七八个酒坛,还有一地的摔碎了的酒坛碎片。
“师父!”白浅的心紧紧揪着,快步走近。
她伏下身子,颤抖着,抚上墨渊置于左膝上的手背。
师父的手寒冷、软绵,他身上除了浓重的酒气,就只有一片冰凉之气。
师父久经沙场,一向不喜饮酒懈怠,此刻却酒醉到连有人靠近,都未能觉察。
白浅心如刀绞,眼中漫起一片水雾,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她哽咽着轻唤:“师……父……师父……我是十七啊……十七回来了……师父……你醒醒……”
墨渊似是听到了白浅的呼唤,意识模糊的抬起头,痴痴地望向眼前的女子。
魂牵梦萦的人儿,一袭大红嫁衣,刺痛了他的眼,灼伤了他的心。
他嗓音低沉、暗哑:“十七……是你吗……”
轻轻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战神的眼角,有泪滑落。
从未见过师父这样,深醉、颓然,脆弱、失意……白浅心疼至极,情难自抑,猛然扑进墨渊怀中。
墨渊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环起双臂用力搂住白浅。
他一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手扣住她的脑后,将她紧紧箍进自己怀里,埋首进怀中女子的颈间,气息断断续续,喉间呜咽出声。
白浅被墨渊勒的身子生疼、呼吸滞碍,愈发的心疼难过,眼泪夺眶而出。
以前,她也被师父抱过很多次,无论是受伤被劫,还是吃苦被困,师父都是轻柔呵护的拥抱着她,生怕弄疼了她。
现在,师父抱她的力道却如此之大,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进他身体之中。
师父他,从未如此失控过。
片刻后,墨渊稍微松开力道,抬起她的下颌,脉脉含情地凝视了一下眼前这张让他朝思暮想、刻骨铭心的脸庞,蓦然俯首下来,深深吻住了怀中的女子。
唇上突然而来的触感让白浅猝不及防,她双瞳圆睁,心中惊诧不已、难以置信,脑海中瞬间空白,只有流淌的泪水,仍旧止不住,滚滚而落。
墨渊霸道地吮吸着她的樱唇,粗横而疼痛,动情而失控。
双唇间酒香蔓延,泪水顺着脸颊滴落进二人的口中,咸湿的味道,分不清是男子的绝望还是女子的心痛,都已经流到一处,合二为一了。
渐渐的,墨渊减轻了力道,转为温柔的舔舐,将唇贴紧又辗转轻触,舌尖小心地探进怀里女子的双唇之间,试探着想要叩开怀里女子的牙关,温柔地、无声地征询着她的意见,想要进一步地交缠。
经过了最初的惊愣,白浅已情不自禁地阖上双目,她轻轻张开紧闭的贝齿,任由试探的男子伸进舌来,肆意掠取。
少顷,她也用自己柔软的、带着桃花香甜味道的小舌迎了上去,缠绕住男子霸道侵略的舌,触碰回吻着他干燥清凉的薄唇。
感受到白浅的回应,墨渊狂喜不已,又加重了亲吻的力度。他忘情地吻着她,用力扣扶着她的后脑,抚摩着她的后背,生离死别有过一次就够了,他再也不想放开她了。
这一吻,隔了多少的悠悠时光,等了多少的漫漫岁月。
这一吻,带着无尽的相思情意,携着无数的离别苦痛。
这一吻,那么忧伤而苦涩,那么炽热而绝望。
人生六苦中,爱别离,求不得。这便是了。
唇齿纠缠间,二人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酒窖里的温度因着二人的亲密也升了起来,朦朦胧胧地,仿若有水汽蒸腾。
墨渊此刻全身滚烫,汗水密密地沁出前额,初次和心爱女子接吻的感觉美妙又奇异,整个人被酒力一波波冲击着,全身升起了陌生的火热的渴望,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恨不能把她整个的吃下去,神志沉沦,几乎就要失控。
白浅的心像是浮飞在万里云端上的云雀,飘忽迷离。身上一阵阵的发热,人也不清明了,整个人软软的,意识渐渐抽离,仿若要元神受损般好生难受,禁不住略带哭音,嘤咛出声:“师……父……师父……”
在一触即发的边缘,墨渊模糊不清的意识,却在听到白浅轻唤的两声“师父”后渐渐回归,他艰难的、缓缓的离开女子的樱唇,眸中泪意氤氲,心口涩痛难言。
依旧搂紧她的腰肢,他轻轻地额头相抵,声音如琴音破损,嘶哑艰涩:“十七,十七,你今日大婚……对不起,是师父不好……都怪师父……原谅师父……”
白浅难过地说不出话,自己的一颗心也如被剖开架在烈焰上炙烤,激烈地灼痛无以复加,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安慰面前的男子,因为此刻所有的话语都已苍白无力。
慢慢的,墨渊的声音低弱下去,手也慢慢松开,他伏在白浅的肩头,侧首昏睡过去。
“师父!师父!你醒醒啊!师父……”白浅一把用力抱住他歪斜快要滑落的身子,哭喊出声。
“墨渊!”酒窖门口一个男声响起。
白浅闻声心下一慌,下一刻却立即辨认出来,急声喊道:“折颜!折颜!你快来看看我师父怎么了,你快来!……”
折颜大步走进酒窖,看到白浅时微微一惊,再一看墨渊的状况,顾不得多问,伸手扣住了墨渊的手腕,细细诊看。
须臾,折颜拢紧的眉头复又展开,点头示意白浅松开墨渊,他自己小心地扶住墨渊,让墨渊先躺在了坐榻上。
随后,折颜甩袖转身,拉起白浅问道:“小五,你怎的这时辰回来昆仑虚了?可是悄悄离开天宫的?”
见白浅不答,只流着泪注视着墨渊,视线一刻也不移开,折颜叹了口气,劝道:“墨渊交给我,他并无大碍,你放心。你今日大婚,此时不应出现在这里,也不能留在这里,快些回天宫去。听话,小五,不可任性!”
白浅抬起哭红了的泪眼,扯住折颜的袖口,泣不成声道:“那……那师父他……你……你一定要……”
折颜心下不忍,但他知道事不宜迟,拍拍白浅的肩膀道:“有我在,你放心。快回去吧。”
白浅擦了擦眼泪,又看了看昏睡着的墨渊,一咬牙,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