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街的窗散射着氤氲的光,灯影下的女孩,长发遮住了半张脸,专注的看着一本书。
冬雪飘呀飘呀的,路面上的脚印清晰又模糊,模糊又清晰。他踱着,视线一直都在那昏黄的灯下,窗玻璃上隐约有一层冰花,窗口的她的半张脸,在窗花后沉静着。
夜,慢慢的走过。
雪,慢慢的冻结。
心,慢慢的融化。
其实,“临街的窗”是许多年前我的高中同学竹子的一篇作文,读她文章的时候,被她描绘的画面感动过,无意的竟然这么多年还记得。
竹子,是个不苟于言笑的女孩。算不上漂亮,但她有一份与生俱来的气质,是那种淡定,沉寂,微冷,又充满才气的女孩。高中时代的我,似乎还没长大,对于懵懂期的同学们有些许的陌生,觉得我身边的女孩都比我懂的多。阳,读过那么的好书,看过那么多的外国电影,知道玛丽莲梦露,知道费雯丽,知道赫本。格,那时候就讲卡扎菲。慧,有个工作了的男朋友,每周会给她送去葡萄糖粉。竹子,能写那么刚毅的一手好字,会把每一篇作文都写得非同凡响。我问过她,窗里的女孩是她吧,窗外的男孩是谁呢?她淡淡的笑笑,说我:你还是小孩儿呢!其实我们同龄的!
我却记住了那个画面,那篇文章,那个身影。
后来竹子毕业了,要求回到家乡工作,我也就知道了窗外的男孩,是竹子中学认识的,小小的两个人许下了诺言,长大后的竹子在家人的一片反对声中,毅然去兑现了诺言。我一直在想,竹子在不懂爱时做了一个决定,在懂得爱时兑现诺言却不一定是为了爱。她嫁的不是爱情,仅仅是一份承诺。
很多年过去了,像讲故事一样的long and long,我们在各自的生活中销蚀着容颜与青春。那些人那些事,没有忘记,也没有淡忘,只是不经意间藏了起来。
2010年暑假回家,几个同学聚到一起,就把那藏着的故事又掀开来了。我于是在聚会后的第二天,径直去竹子的家乡了。没有预约,没有联系,我和另一个毕业后第一次见面的同学驱车前往。他说:能找到吗?我说:能的,我记得她的家,她一定还在那。
我们到的时候是下午了,阳光照在她临街的那扇窗上,模糊的可以看到窗内的淡粉色的窗纱。那种小格子似的木窗,早已改变了模样了吧!大大的塑钢窗玻璃亮亮的,反着夕阳的红晕,我记忆的画面消融着。
竹子没在家。没有多少失落,也许我想看看的仅仅是那扇给了我无限遐思的临街的窗。
同行的啧啧感慨:竹子怎么还住在这个房子了,她妈妈及全家早都搬到城里了,她怎么会毕业又回到这个地方。。。他不会理解竹子的选择。
邻居说,竹子是去了城里的娘家。竹子的女儿上高中了。丈夫呢,邻居说的时候迟疑着,语调就发生了变化----唉,丈夫不好好干啊,赌,喝,没有工作,在外打工,不很勤快,也没挣到什么钱。
同行的就再啧啧的感慨一番。
我理解的,我无语。
问了邻居竹子的电话,我们离开,回首那扇窗,想着窗里窗外的故事,竟有几分悲壮。
我给竹子打电话那天,是个有雨的黄昏。
我们约在广场,雨中的广场只有我们两个人。她着一身黑色长裙,及肩的长发,还是那样淡然的微笑。撑着一把紫色的伞,站在雨里。我们随意的说着过往,说着现在。中间同行的男生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请我去酒吧,好像已经喝了点酒,语调里有点温情的缠绵。竹子说:你还像小孩。
和竹子一起走在雨中,还是那种上学时的感觉。一切都没改变吗?还是只有那一份惺惺相惜没有改变?
分开后,我去酒吧赴约,那晚我醉了。醉了的我,给那个男生讲了我知道的,更确切的说是我猜臆的竹子的故事。
2011年暑假我回去时,同学说竹子得了肺癌。
我竟然没有吃惊。我好像早就知道,竹子的故事是凄美的。
但我没有勇气打电话给她,更没有勇气去看她。
今年春天回去,在医院看到她的同事,我知道竹子还在顽强的治疗。
竹子,还活着。
竹子,你要活着!
我在你的窗外,聆听你的故事。
临街的窗,那盏灯不会熄灭。
一袭黑裙的你,长发飘呀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