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一阵阵嘈杂声充斥着耳边,刺激着大脑最深处的忍耐力。汽车鸣笛声,小商铺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路上碰见的熟人的寒暄声,人们快步走路时鞋跟击打水泥路面声,小孩子哭着喊妈妈声,大屏广告歇斯底里的宣传声……我不堪忍受这些混杂的噪声,耳膜振动带起耳屎,发出吱吱的声音,突然一阵子朦胧又一阵清醒,不时地在两种状态间切换。我捂紧耳朵跑起来,想尽快逃离着芜杂;可是任凭我多么努力地奔跑,小腿摆动地有多快,逃离的速度却慢得让人透不过气来。越是缓慢,我越是想挣脱现时的压迫感,我就越奋力奔跑着。突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让我吃了一惊,我像是被谁打了一拳,顿时清醒过来,回头看看,那些杂乱已经离我很远很远,迫切的心情导致我忽视了身边所处的环境——原来一家新店开业。店名,“过往云烟”,吸引了我迈进去的步伐。刚一走进去,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似的:有的人在看报纸,不时地颔首示意;有的人看着书,脸上时而笑靥如花,时而紧锁眉头;有的人躺着看窗外的景,窗户里透过来的阳光铺洒在他的身上,他眯着眼睛,一副懒洋洋的姿态;有些人,围着圆桌坐一起品着茶香……世界安静了下来,我扑通跳动的心也逐渐平稳下来,这里不冷也不热,温暖如春。看到我满头大汗,一个女人伸手送来一条毛巾,然后端来一杯不冷也不热的水,并悄声对我说“自行游荡”,就静静地走开了,婀娜的背影,像是钢琴上跳跃的音符。我喝完水,往里面一直走着,不转弯也不斜行,就这么直直地走着,走到最后,有一扇木门虚掩着,门那边断断续续地传来好像是婴儿的哭声。好奇心驱使着我不由自主地推开了木门,一大片葱葱郁郁的树林突兀在眼前,种类繁多的叶子在风中摇曳多姿。这时候啼哭声好像大了一点,就在前面。我循着声音款步而去,刚走进树林里面,天一下子变黑了,完全找不到方向,有的只是断断续续的啼哭声。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情景中,我也没有办法,只得踉踉跄跄地向着哭声走去,两边树叶的沙沙声,像是恶魔的低吟,不时地落在我身上的树叶,每一次触碰到我,都像是鬼手抓了我一把。啼哭声越来越近,终于我脚下一个趔趄,跌倒了一个坑里面,我慌忙爬起来,看见一个通体发亮的东西,我凑过去一看,啊啊啊,是一个裸体的婴儿,此时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双眼睛睁得浑圆浑圆,瞪着我一直看! 这眼睛,这眼睛,就是……
我猛地一下睁开了眼,原来是一场梦!
可是梦里的那双眼睛,我是熟悉的,之前也会在梦里偶尔梦见,那时候这个裸体的婴儿是在干燥的厕所茅坑里面,这次在树林里。哎,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那双眼睛倒是把我从黑暗里惊起梦醒。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感觉这样想才合理,或许也只是我跳跃性思维作祟罢了。
“快起来吃饺子,再不吃都泡烂了!”母亲端着一碗饺子,边吃边对我嚷着,把我从刚才的噩梦里拉回到和静的家里。
现在是什么日子呢?我揉了揉眼睛,才反应过来,哦,今天是大年初一哪!
当经历了割麦的痛苦煎熬,然后在嬉戏中度过了插秧割稻的快乐时候,之后更是在中秋的那晚狂欢一夜,在给逝去的祖先们烧完年纸、送够了过年的钱,到最后,夹杂着对男男女女的模糊认识的感觉,该是我们极其快乐的过年了。
家里的“过年”,是指阴历年的最后一天,就是腊月三十或者二十九。听一些朋友讲,他们那里会管大年初一叫过年。我是感觉到别扭,总认为大年初一叫过年是不合逻辑的,我还是习惯自家的“过年”。过年那一天,每家都会做一顿大餐,或是午餐,或是晚餐,绝大多数是晚餐。吃过早饭,就开始准备,到下午四点多左右,就可以做,一直做到六七点就可以享受美食了。吃完年夜饭,堂兄弟堂姐妹就会结伴而已,去老人那里拜年磕头聊天。一圈转完,差不多八点多,可以呆到谁家里看春晚。那个时候的春晚还是蛮好看的,近年来的春晚,我没怎么看,不知道好不好,不管您信不信,反正过去的春晚好看这件事,我是真信。守岁,是要过零点的,然而上了年纪的和母亲她们这个年龄段的,一般在看春晚的过程中,就熬不住睡去了。我呢,在上大学以前,是刚过零点就会去睡的;上大学的那几年,一般都会熬到凌晨五六点才会去睡,在新年的激动和各种精神上的刺激下,长大的人开始有所思,进而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