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柴扉

我妈说，每每暮时贪困预示着近日有人会离世。

我不以为然，说她迷信。 但之后我又近乎迷信般深信不疑起来，因为白家大院的群聊中说到，我曾祖辈张老孺人油尽灯枯，辞世而去了。

 我蓦地叫不出心里的那种感受。那种感受，不知在我即将回忆的二三事中能被否定义出来，姑且先听我说。

壹

鸣叫了整个盛夏的天云在傍晚时分稍作歇息，太阳也坠落西边。晚饭过后，两个姐姐帮着奶奶收拾晒在院子里的玉米粒，堂弟将爷爷赶集时买的大西瓜泡在水房的接水盆里，我正在灶房里洗一大锅碗。刘奶奶就是在这时候，领着小蝶来到我家。 和奶奶交谈了几句，她便走了。我们猜是二婶快生了。大家还忙着自己的一份事情。小蝶趴在灶头，看着我忙里忙外。我问，“吃饭了吗？”她眨巴着眼点点头。当我从柴房抱着一大捆苞谷杆进厨房时，看见小蝶正扣着放在灶台上的碗，我心里暗想，这小妹！我一边洗着碗，一边问她：“你晓得你婆们忙啥子没？”她心里估摸也知道自己妈妈要生小孩了。我又问她：“想妈妈生弟弟还是妹妹嘛？”她笑笑然后跑出了灶房。看着她，我的心里突然涌现非常可怕的念头——她的妈妈可能会死。我吓了一跳，赶紧回过神来。

小蝶的爸爸妈妈都在外面打工，小蝶被交托给了奶奶。刘奶奶每天都要忙着操持家务和农田，于是小蝶从哇哇落地到现在上学，大部分时光是跟着我这个堂姐度过的，毕竟同她一样，我的爸爸妈妈也在外打工。 夜晚降临，大人们都聚在小蝶家，等待着好消息的降临。我和两个姐姐带着小蝶，把家里的沙发聚排成一个小床，然后整整齐齐躺在上面,太热了，转动的风扇已经无法满足我们对凉爽的需求。玩了没一会，妹妹睡着了，我们三个大孩子还在等着大人那边传来消息，所以一直醒着。 小蝶睡得满头大汗，我擦掉她的汗水，给她扇风。今晚显得格外的热。

 奶奶急急忙忙地回到家，姐姐去问了下情况，回时告诉我们，小蝶家那边有点事发生，奶奶拿走了家里的蜂蜜。我们还在等。我害怕极了，担心那件事情真的发生。 后来我们都睡着了。大概十一二点，龙奶奶家的大叔敲响了我们屋，我们蒙蒙地醒来。他难过的告诉我们，小蝶的妈妈去世了，现在要带妹妹去看看她的妈妈。宛如一道闪电劈中了自己，眼泪瞬间掉落了。大叔不让我们哭，不要吓到妹妹。我把妹妹叫醒，告诉她妈妈生了个妹妹，大叔带她去看看。 妹妹在大叔的怀里不知悲喜，我们跟在后面眼泪决堤。

贰

大叔抱着小蝶，从廊房的下面穿过，我因为夜盲症看不清，慢慢摸索着可以支撑的东西，走到了院子里。院子里已经来了很多村里人了。走进里屋，在众多哭哭啼啼的婶婶奶奶中，我看到了刚诞生的小小妹，也看见了令我害怕的一幕——一张洁白的棉絮褥子上全是鲜红的雪。 正疑惑着生完孩子的二婶不知所踪，悲痛欲绝的二叔就抱着小蝶出门，去往我刚摸索过的黑暗过道里看去世了的二婶。小妹被她的爸爸吓了一跳，哭得撕心裂肺，也许她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意味着的是什么，但她知道，所有她的家人在今晚都聚在她家，她被自己的爸爸吓到。

所有眼前发生的一切，真实得太假了，我看见每一个姐姐妹妹都在落泪，每一个叔叔婶婶、奶奶爷爷都黯然伤神。二叔的哀嚎，刘奶奶几经哀绝，一个原本平凡安生的家庭，就在今晚被毁灭了。 这漫长的一夜，在断断续续的故事中过去。

 那个罪魁祸首——不负责任的余医生，竟然仓促的完成接生后，便看起电视，一直流血的二婶从“生孩子总是要流点血”的自我安慰中，在奶奶们准备的蜂蜜水人参水中，感知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医生才慌着让带到医院看看，就在医院的门口，二婶去了。 本该好好享受喜悦的时刻，只有噩耗的传来。每一个今夜无眠的我们，都走不出悲伤来。 我那勤奋美丽的二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