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高铁的出现,极大地便利了人们的出行。而在十几年前,人群乌泱泱的绿皮火车,连带车上乞讨的诈骗的偷窃的,每次出行,苦不堪言,数次都是惊心动魄。更有言谈相欢的陌生人,善良的,热心的,相逢是缘也是故事。
十几年前读大学,我爹去送我,路上得几天,还必须在北京换乘。第一次来北京,从一个车站换到另一个,人生地不熟,车站前的广场人山人海,找个干净地,就地休整。一会儿工夫,来来回回几波拉客的司机,闹不清楚是诈骗呢还是诈骗呢。从家里到学校,坐红皮车条件好,需要在北京换乘,时间会浪费一些,但中途能在地面呆几个钟头(换乘的时间),舒适许多。而直达的绿皮火车,36小时车程,学生票不到60块,非常便宜。曾有另一更远地方的同学抱怨:没买到座位,站了48小时才来学校。一量身高,整整缩减了2厘米。
大学四年,每年寒暑假的来回两趟,一共有16次坐火车经历,再加上假期与同学们周边的出游,怎么也得20次往上。关键是那么些趟车,都没想过要买卧铺(条件完全允许)。现在回忆,留下的模糊印记,包括害怕、困顿、担心与劳累。长时间坐着,胃胀气;讨厌吃方便面,饿了还不得不吃,多数时候是把热汤喝了,把面都倒了;困得四仰八叉,还不敢睡太死,父母给的学费、生活费可都装在书包里;去趟厕所,万水千山,尤其是春节回家的慢车,严重超载,厕所门口都堆满人,进都进不去,更别提厕所脏到惨不忍睹的地步;有几次点背,碰到小偷,还是团伙作案,一路就自己一人,吓个半死。
记得一次返校,旁边座位一男生,模样还算清秀,印象中脸上有颗黑痣,吃着槟榔。很随意聊天,并不投机。后来那人要求躺我腿上睡觉,我居然同意了。当然是把我的书包搁腿上,那人头放书包上。当时的年纪只有善良和替他人着想,还有少不经事。想着趴着睡挺累,尤其还不靠窗。况且,是在书包上,与我也没有接触。十几岁的孩子,着实单纯,被人占了便宜也不知。等意识到,已经是好些年以后了。好友讥笑我就一傻妞。
偶有高年级的学长老乡同行,稍微安心一些。三人的座位,我靠窗而坐,学长坐我对面。一般,从南往北的火车,稍微安心。从东往西那一路,尤其中间一段,下车人多了,车里空位置多了,小偷就横行。想起古人行路,镖师押运货物,总在山区遇见强盗。古老的敦煌壁画中,都有拦路抢劫的一段。可见,物质贫瘠,生存困难,小偷、窃贼、抢劫才会横行。看看如今高铁的井然有序,不得不感叹社会的进步。言归正传,我的旁边坐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穿着大衣,估计是短途,随身并没有多少行李。对面的学长探过身子,悄声对我说:“那个姑娘左边的口袋,至少被十几人掏过了。”我装作不经意地瞅过去,三人座最外边那个位置,流水一般换人,而姑娘那边的口袋,由于坐着支开了一条缝,又或者是被扒手给掏出的形状。小偷的密度可真高。
更有一次,将我惊吓到了一个高度。两人座位,我靠走廊坐,靠窗户的是一位大腹便便的貌似大老板的人。闭眼靠在座位打盹,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身前蹲着人,猛得睁开眼睛,面前地下果真蹲一人。于是,我傻傻地问,“干什么啊?”“讨厌,你管什么!”身前小个子恶狠狠地回答。
他的手伸向旁边胖子的腰包,掏出了一张5元的钞票。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那位胖叔有个拎包的瘦叔随同。估计早发现被盯上了,两人分开不同车厢坐了,准备了5元钱放在腰包,明显就是故意的。就好像刚去美国,华人朋友都会交待,记得身上随时放10美元保命钱。
而我由于无知,自然成为了怪罪的对象。通过矮个子和四周人递眼神,不同的鬼鬼祟祟的目光盯着我,算出这个团伙大概有十几人的模样。傻眼了,老天再给我次机会,打死也不问。余下的路程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一下火车就跑着打车回学校了,尽管学校离火车站走路只需十分钟。
回了宿舍,心口才慢慢稳定下来。站在房门边,小心往外面望。宿舍姐妹问:“你裤子后面在哪儿挂坏了?”转身低头,新毛呢裤子在右腿后面齐刷刷烂了一截,一长条锋利的刀子划拉开的口子,约摸10厘米。
从此以后,寒假暑假只要没伴,我坐火车都有如惊弓之鸟。总能觉察到异样的眼光,总是担惊受怕。原本沉默寡言的性格,结果,变成了不停和看着和善的人聊天,尽量装作很感兴趣听别人说话的样子,就为了安全多一份保障。
幸亏这样让我明晃晃感受到威胁的遭遇不多,路上也有遇到善良人的时候。一次坐车,中途上来两个胖胖的中年人,成功人士的模样。一个在我旁边坐下了,另一个就一直站着,站得我还嫌那人碍眼,因为他朝我看了几眼。但他一直都没有言语。后来两人好像朝卧铺走去了。我内心还瞧不起,有钱人一点苦都吃不了。等下车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坐错地方了,我的座位应该在前一排。无从知道,那人极好的素养从何而来,他只要问问,我就能发现自己坐错了。
有次出行去南京,遇到暑假,旅游的高峰季节,票位紧张,不亚于春节。11小时的车程,来回都是站票。去程,站了没多久,旁边坐着的一男士,声称要去吸烟,而往往一去好几个钟头,虽然坐着,最后我都局促不安了。那个时候的我,面皮薄,即使有人走开的座位,只要别人没主动说,我绝对不会暂时坐着。
回来的时候,多了心眼,带了一个小马扎,在车厢连接处找了地方坐下了。那是吸烟区,再加上和我一样没座位票的,小小的空间居然挤了十来人。第一次融入到陌生人中。和三位男士,一个刚毕业的学生,一个提着公文包的中年人,一个在南京打工回承德老家的少年人,从晚上11点打拖拉机,一直打到凌晨4点,大伙玩地很happy,只是感伤了一下错过的世界杯。
就是马扎上坐着,挤着也很不舒服,尤其空间越来越小,一兄弟的头都枕到我腿上了,我推推他,把你的包拿来搁我腿上吧,不然我都成枕头了。疲劳的人越来越多,有些都直接躺在地上睡着了。
用毅力在坚持,后来喝了杯热的奶茶,感觉舒服了些。扔垃圾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蹲在前面拾垃圾的乘务员的头,赶忙道歉。隔壁间一光头哥们瞧见了,大声嚷嚷,“朝他的头砸,朝他的头砸”,这个家伙就是刚才为车厢里打架的人兴奋不已的家伙。我当时都快神志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发脾气了,说了些什么也记不清了,反正那位兄弟被我给噎得只能自己低声嘀咕了,我心里舒坦了很多。
在火车上,一位陌生的姐姐送了我一件衣服,鲜红的条绒棉袄。
去北京考研复试的路上,对面中间座位的漂亮姐姐在厦门工作,她旁边是位帅气的搞室内装潢的小伙。另一边短小精悍的中年人,和我父亲年纪相仿。我旁边是一长相西部的中年人,长长的睫毛看起来和骆驼一样温柔。另一边人没有印象了。总之,一堆人攀谈,特别热闹。每个人都讲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小姐姐说了她的工作、她的失恋、她的旅游,帅哥聊了利用椰壳进行的室内装潢、他的老家、他也告黄的恋情,温柔眼接了一个长长的电话,听着很时髦的歌曲。我和小姐姐对视而笑,从电话里都听出了温柔眼有个很美的情人在下一站城市。
等温柔眼下车了,似乎每个人都说倦了,那个不起眼的中年人逐渐成了主角。他谈他的生意他的儿子他的老婆们,似乎很有钱,因为离婚多了,钱也散得多了。小姐姐又和我对了对眼神。现在回忆起来,我似乎还有点暗示失恋的哥哥和姐姐。那时没有微信,也不知道最后他俩有没有交集。
记得是穿的小外套扛不住车内的冷气,小姐姐拿出自己的小棉袄给我裹腿了,说送我了。当时我特别惊讶,第一次收到陌生人这么友善的馈赠。那位姐姐的骨骼奇小,我这么瘦的人都穿着紧紧的。衣服的价值,另说;但赠衣的行为,却温暖了我整个青春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