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嫁给姨夫的时候,并不爱他,只是因为同病相怜,互相取暖罢了。
姨夫是80年代的大学生,天之骄子,本来有一个已经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姨夫在一次事故中失去了左腿,姑娘离他而去,从此,姨夫一蹶不振。
刚好,此时的姨也跟自己的初恋分了手,伤心欲绝,经人介绍,认识了回老家散心的姨夫,两人一拍即合。
姨唯一的要求便是姨夫能带着她离开这个令她伤心的地方,姨夫同意了,凭借自己的关系,硬是把姨从小县城弄到省城的单位。
我妈是哭着把姨送到省城的,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1米68,相貌出众,自小便是文体委员的姨,会嫁给姨夫这样一个1米7出头的残疾人。
一、
那时候结婚,没有大张旗鼓的宴席,一张结婚证,再请三朋四友吃顿饭,就算是结婚了。
婚后的生活,平静而平淡,本就是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凑合着过呗,不就是搭个伙过日子。
我们一家去看望姨的时候,姨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行动不便,姨住在一个小院子里,四周很潮湿,对我们一家的到来,姨很高兴。 那晚,我妈陪着姨睡,我听见姨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后来,我妈告诉我,姨刚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加上省城的人看不起小县城的人,姨受了很多委屈,姨夫的脾气也不好,闷葫芦,总是板着张脸,姨倾诉无门,只能默默忍耐,可怜了当时的姨,才20多岁,便“远嫁”了。
姨夫的转变是从姨生表妹的时候开始的,姨难产,大出血,性命堪忧,姨夫怕极了,他怕姨会离他而去,怕孤独会再次袭来,他几乎跪下求医生,一定要保住姨,还好,老天保佑,姨挺过来了。
从此以后,姨在家中的地位蹭蹭提高,姨夫会关心姨了,虽然他仍然是个闷葫芦,仍然板着一张扑克脸,但是姨看着他,舒心多了。
姨夫觉得潮湿的小院对姨的身体不好,于是利用关系,搬进了单位的家属区,住上了楼房,虽然在六楼,还没有电梯,但在那个年代,已算是高大上了。
二、
90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刮的正盛,姨在省城,自然见到了很多花花绿绿的事物,说不动心是假的,特别是看着周围的朋友今天穿金,明天戴银,姨羡慕的不行,她和几个好朋友一合计,做了一个重大决定,辞掉工作,南下挣钱。
姨夫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的理由是挣钱是男人的事,女人挣什么钱,况且南下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家不要了?孩子不管了?总之,姨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妹们淘金去了。
姨夫也是说干就干的人,他在家属区盘下一个小店,开起了杂货铺,别看小店不起眼,但家属区人流量大,需求高,利润还是可观的,姨夫一边上班,一边还要照料小店,很忙很累,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天下班后,变着花样的给姨夫做好吃的补身子,姨夫仍是冰冷的的扑克脸,但他心里,一定是暖的。
两年后,姨夫存下了整整5万元。90年代初的5万元是什么概念,可以在省城的郊区买一套房了,闷葫芦的姨夫破天荒的给姨买了一件很贵很贵的大衣,他送给姨的时候,是连着装衣服的袋子一起扔给姨的,然后不发一言,转后就走,姨二楞二楞的不知发生了什么。后来才反应过来,姨夫,是害羞了。
三、
姨夫把赚的钱都交给姨保管,用姨的话说,他喜欢看到姨数钱时的笑容,姨夫也不管姨怎样去用,只要保证一日三餐,孩子上学,其他的,他都不过问。他要用钱的时候,就伸手向姨要,姨不给,他就不把手放下,姨有时候急了,会重重的拍下他的手,他便笑嘻嘻的追着姨继续要。
姨夫把店盘给了别人,和舅舅开起了皮革厂,他兴冲冲的跑到姨身边,说:“我也是总经理了,你以后就是总经理夫人了。”
姨眉梢上都溢满了笑意,却嗔怪道:“总个屁啊总”
可惜,姨的总经理夫人的头衔还没享受太久,工厂就倒闭了,姨夫从富翁变成了负翁,姨夫心里难受,整天整天的抽闷烟,在他心里,失去的不仅是财富,更是给自己女人的承诺。
姨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陪着他,一日三餐、洗衣做饭,日子照样过下去。只是姨脱下了贵重的衣服,换上了便宜货,不再去超市,而是在菜市场转来转去,还学会了讨价还价。
四、
消沉了一阵子,姨夫又重振旗鼓,这次,是和几个同学开起了机械厂,姨是有过担心的,但最后,她还是低声下气,四处筹钱,全力支持姨夫的梦想。
这一次,幸运之神向姨夫抛出了橄榄枝,姨夫的生意很顺利,赚了不少,久违的笑容又出现在他脸上。
生意好了,应酬自然就多了,有时候姨夫酩酊大醉,姨会毫不客气的数落他,过后,又替他换下满身酒气的衣服,擦干净他的身子,默默去收拾一地狼藉。
偶尔,姨夫应酬也会带着姨,并骄傲的给客户介绍,这是他的太太。姨是自来熟,不久,桌子上便多了姨觥筹交错的身影,而姨夫,在姨威胁的眼神下,不得不禁了酒。
姨夫的生意越做越大,家里条件越来越好,在姨47岁生日那天,姨夫把一串闪亮的钥匙交到姨的手里,并对她说:
“你一直都想住大房子,我现在有能力了,这是给你的礼物,房产证上只写你的名字。”
姨夫送给了姨一套200多平米的房子,配上过百万的装修,姨当时被姐妹们狠狠羡慕了一把。
来而不往非礼也,隔天,姨就硬拽着姨夫,拍了一套时髦的婚纱照,姨选了最好看的一张,放的大大的,挂在新房,没事,就盯着照片傻笑。
五、
如今,姨和姨夫都是双双奔6的人了,他让姨办理了内退,并且把自己在国外的生意交给了女儿女婿,他要陪着姨,在为数不多的时光里,游历大江南北,虽然腿脚不便,但他还是愿意坚持下去。
我曾经问姨,你爱姨夫吗?
姨想了很久,看着远处,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我们一辈子没跟对方说过爱这个字,但彼此已经烙印在对方的灵魂里。”
是啊,真的爱,何必整天挂在嘴上,也许爱情的开始并不美丽,但不代表没有感动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