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大亮了。
外间突然响起敲门声,楚千秋小小地一惊,猛然想起现在越王该上早朝了。
她还在犹豫到底是先开门还是先叫醒越王,却发现越王在听到敲门声的一瞬间已经睁开了眼睛。
越王虽然睡得好,倒也睡得浅,睡梦之中也不失警觉。再加上窝在一张椅子上终究不舒服,一两个时辰还行,越王也没办法长时间睡下去。听到了敲门声,越王便干脆地清醒了过来,没有一丝睡眼朦胧。在那一瞬间,楚千秋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睡着了。
楚千秋看了看越王,越王坐起身来,点头示意她去开门。
楚千秋打开外间的门,侍女小厮鱼贯而入,有的捧着餐盘,有的捧着衣物,有的端着痰盂之类器皿。
奇怪的是,这些人明明都只是服侍越王的仆人,此刻所有的食物器皿竟然都是两份。
楚千秋疑惑片刻,便突然明白:叶雪岚是昨晚最后一个从越王书房出来的人,她随便找人一问便知楚千秋和越王在书房待了一个通宵。书房又没有可以好好睡觉的地方,两人一晚上要么没睡,要么休息不好。
有了叶雪岚的吩咐,因此今日的早膳不仅分量加倍,清粥小菜也比平时精致许多。更令楚千秋满意的是,她和越王的菜色不完全一样,但都是各自爱吃的。
叶雪岚之细心,可见一斑。
楚千秋此时才觉得有些疲惫,但越王虽然小寐了一会儿,却似乎更累一些。他眼下积了一片淡淡的鸦青,眉宇之间绕着几许疲惫。除此之外,越王毕竟正当盛年,一个通宵倒也对他造不成什么太大的影响。楚千秋则是干干脆脆地一下没合眼,神色也有几分憔悴。她眼睛半睁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越王命人搬来一张小桌子,用作早餐桌。
小厮们把食物一一码放好之后便退到一边。越王沉声道:“你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几乎没吃东西,趁今天雪岚准备得细致,你也多吃一些吧,免得伤了身体。”
楚千秋一边将一勺白粥送进嘴里,一边轻轻点头。
不多时,楚千秋又想起一事,便开口问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陆远风呢?”
越王神色如常,拿筷子的手却稍微有些僵硬。但他旋即恢复正常,叹一口气道:“当年他还是孩子,恩怨也与他无关。”
楚千秋蹙眉,回道:“无论他是否清楚自己的身世,留着他毕竟是个祸患。”
越王抬起头来正正地看了楚千秋一回,回道:“他是罪臣之子,按理来说是要充军的。派他去西境戍边吧。这个年轻人优秀是优秀,身上却总有一些矫揉。这样下去,他终究难成大事。”
西部边境时常有异族入寇,故而那里虽然在齐国境内,倒也不愁无仗可打。倘若是真正有才能的人去了西境,即使从最基本的普通士兵干起,也可能爬到将军的位置。西部民风淳朴,军官升迁只看军功,不看背景。陆远风若真的能到西境去,成就必将比被关在金陵更加令人瞩目。
况且西境士兵大多对楼国人无甚好感。陆远风可能要受一些苦,但这也就意味着他呆在那里对齐国来说十分安全,不会重蹈他父亲的覆辙。
楚千秋有些诧异,奇怪于越王居然不仅没有处理他,反而还想栽培他。
越王看到了楚千秋的神色,轻声道:“他的确是一个人才。齐国需要这样的人才,个人恩怨能放则放吧。”
半晌,他眸光中闪过一丝厉色:“倘若他像他父亲一般怀有二心,我们再动手不迟。”
楚千秋有些欣慰:家国责任的重担,终究没有消磨掉越王应有的血性。
既然越王主意已定,楚千秋倒也作罢,不再操心。
楚千秋知道此时时辰已经不早,她与方子虔有约,越王赶着上早朝,楚千秋便匆匆喝几口白粥,敦促小厮们为越王更衣。
吩咐停当之后,楚千秋告退,越王也没有多做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