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中高层管理会议，乔麦的心情并不好。
她不是在意赵总知道团队内部情况，而是在意先于她之前，这样的顺序不对，也不好，她心里升出来疑云挥之不去。
一定是内部出了叛徒，王蕊是她嘛？真如大家口中所议论的那般，她提前一步在赵总面前讲了他们部门情况。
还是另有其人，敌人在暗，王蕊在明处。
乔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将事情想得复杂了，还是果真如此。她想在等一等，看一看还有没有什么动静，如果仅这一次，那或许是碰巧发生的事。
目前内部的数据整理，基本是王蕊那，一般汇总邮件统一发给各个团队主管。
谁都可疑，但谁都可信，毕竟相处两三年了。
乔麦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愁云满布，她在思考，出了问题后，该如何解决。
一条短信打破了平静，她拿起手机，手指不由得颤抖起来。
是一位老朋友，城南医院的医生。
“来一趟，情况不太好。”手机上的几个字赫然醒目。她没有坐稳椅子，便拎起来手提包奔出办公室。
长长的裙子，跟着脚风飞速起来。她极美，像一只冰冷的孤雁，在湖面上腾飞。大红色的口红，让秋天的寒意更加的凛冽。
她端坐在朋友续楚楚面前，心神不宁，两只手不停地揉搓，她不知道接下来的消息，会不会超出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外。
“不要紧张。”续楚楚看到了她的忐忑。“你看下，这是片子，报告，你真是工作狂，那天做完检查就跑了。”
“我看不懂，你说，我听。”乔麦的声音在颤抖，单子上的文字在跳动。
“甲状腺检查你存有多处结节，目前是3级，按其结节的大小以及结节有无钙化和周边界限是否清楚分为1-4级，1级和2级的甲状腺结节为良性的结节可能性较大，一般只需定期的随访和复查甲状腺彩超即可，3级的甲状腺结节其有明显的钙化或周边界限的模糊，明确其性质再行进一步的治疗，而4级，则是有癌变可能性较大。”续楚楚一边说着，一边在屏幕上让她看检查报告。
“怎么治疗控制？有多大几率转变为4级？”
“说不好，你只有采取治疗，下一步才知道。”续楚楚严肃的说，“钱挣不完的，知道嘛？”
“一般都是什么情况下引起来的？”
“原因很多，饮食，或者心态，生气等之类的，都有可能。不过别担心，大多都是良性的，恶性不多。”续楚楚的话，并没有安抚住乔麦，当她听到癌症两个字时，她心头一紧。她第一次觉得这件事与自己有关，而且离的这么这么的近。
她接下来要怎么办？她记不清了，全部都交给了朋友续楚楚来安排。
她在医院的停车场里嚎啕大哭，一向体面，骄傲的乔麦，如此的脆弱，想必没有人知道。
她给父亲乔太山打了一个电话，父亲的耳朵背了，什么话也听不清。
她二话没说，驱车回家一趟。
这一时刻，她是如此的想家，想自己的父亲。想那个破烂的小窝，那里藏着她的童年，藏着她的酸楚，还有她的难堪。
“乔麦，你输给我了20多次沙包，我现在命令你，去给我们打汽水。哈哈......”韦萌萌洪亮的声音，让柔弱的乔麦面红耳赤。
韦萌萌的爸爸是学校的老师，作为老师的子女似乎受着优待，别人也总是谦让三分。何况，乔麦还是个Loser,拼不了底牌，只能低头投降。
在红色敞篷的小卖部里，看起来只有两平方米，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一个肥胖的女人像是一座神一样，坐在店里的正中央。
“田老师，打两瓶汽水。”乔麦细弱的手指里漏出来两毛钱，田老师接过茶瓶，打开一个大铁壶，舀了两勺子装满了瓶子，乔麦再飞奔到班级里。
“还有19次，乔麦，你在帮我打水19次，咱们两个的契约就解除了。”韦萌萌将吸嘴插在水瓶上，一边喝着一边笑着。
每个课间休息，乔麦就会被派去买零食，打水。
有一次，田老师还没装满汽水，清脆的上课铃就响了起来。乔麦的焦急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抱着水杯往回跑，一下子将水杯打碎了。
她看着碎一地的玻璃渣子，害怕极了，她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后来被教务处主任带领到了班级里。
韦萌萌猜到了结果，放学后，将乔麦引到别处说：“还有10次，你就解脱了，可是你弄坏了我的水杯，必须双倍赔偿，要嘛，就在增加10次帮我打水，你说吧。”
“对啊，给人家水杯都弄坏了，你真是笨蛋，怪不了你妈早早的就死了，是报应吧。哈哈......”贾珍珍帮腔说话。
这些话，激怒了乔麦，她发出尖叫刺耳的声音，并使出全身的力量向贾珍珍进攻。
贾珍珍长的五大三粗，比乔麦足足高出了一头，哪有吃亏的份，于是两个人扭打起来，讲义气的韦萌萌实在看不过去，也加入队伍，对着乔麦一顿拳打脚踢。
虚弱的乔麦，较小的乔麦，可怜的乔麦，在学校后山的土坑里，发出浅浅的呻吟声。她眼睛里的光在黯淡，她害怕了，她知道她反抗就会挨打，她知道她反抗没有人为她撑腰，她有父亲，可是又是一无所有。
整个五年级，她都像是一只花蝴蝶一样，跑到田老师的小卖铺里采蜜，每次见到田老师，田老师都正襟危坐，等着小同学们来买零食。
田老师是校长的老婆，是小老婆。
好几年前，校长的老婆得乳腺癌死了，临死之前，握紧校长的手祈求他，千万不要再婚，她担心自己的两个孩子受到继母的虐待。
校长当场发誓，一定会好好独立抚养两个孩子长大，绝不考虑结婚的事。
半年之后，他拿着聘礼，找来了乐器，张灯结彩的迎娶了田老师。
从此，田老师就有了工作，一边带教一年级的语文，一边开着小卖部挣钱。
不过，田老师为人不错，善待着校长的儿子和女儿，对学校的同学也照顾有加，有着一校之母的风范。
乔麦第一次吃的唐僧肉，就是田老师周五关门时，送给乔麦的，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这孩子没有娘
乔麦开车回来的时候，路过自己的母校，她隔着大门望了望里面，她诧异眼前的渺小，儿时记忆中的巨大。
学校变了，她也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