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立秋。
清晨六点多,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直刺人眼,刚清醒的头脑立马就又蔫了。连续多日的高温烧烤模式,刚有所收敛又卷土重来,空气似乎密不透风的湿墙,任你左冲右突,始终被厚重的湿热包围着,近乎要窒息了。立秋,这个节气对地处江南一角的小城来说,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依旧烈日高悬的炎炎夏日,还没有一点儿秋的气息和味道。
因此,我固执的认为,二十四节气是依据北方的气候变化划定的。
同样是立秋这个节气,在北方倒真个像是夏秋季节的分水岭一样,有了截然分明的变化。早晚气温较之前骤然降了很多,需得穿上长袖的小衫了。皮孩子们不听大人的劝告,因为贪凉,光胳膊光腿,汗毛耸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清早出门劳作的人,布鞋上,衣服上,总是被草间的露珠啄食,带回一身的凉意。太阳,只有在正午的时光再出来任性地撒一会儿野,而后,高空的树叶哗啦啦的摇响一曲又一曲欢歌,谈笑间,那太阳的淫威就“樯橹灰飞烟灭”,敛起了它骇人的气势。凉风拂面而来,神清气爽,惬意的很。垂在眼前的棉花云好像一下子也给风赶跑了,逃到了天边,天空骤然变得高远起来,清亮起来。偶尔几只高飞的鸟掠过,更增添了几分秋的韵致。
村外的庄稼地里,玉米棒子顶头的红缨已然老旧,倒是山坡上虽然还青绿的谷子,谷穗倒是越发的紧密了。谁家的葱地里,粗壮肥硕的大葱叶,外面裹着一层白醭,新鲜的很。拔一颗,剥掉葱皮,掐掉葱根,浓稠的葱奶子从葱白上直往下淌,微微的葱的辣香,没等吃,心里都觉得痛快美气。葱地四周围着一圈向日葵,头上的花已褪落,结满了籽,低低的垂着。
立在门前的小山坡上,虽是在太阳高悬的午间,远眺还浓稠黛青的山色,近看家家户户房顶上袅袅升起的炊烟,家门口那棵栽种多年的八宝树,摇着一串串渐渐变红的铃铛。一个少年的躁动迷茫,竟被熏染得如无风的水面,宁静,安然。
立秋,对于人,是不是也和田野里的庄稼一样,也是一个日渐成熟的分水岭呢?自然,对于天地万物,皆有它的定律,人也应当在其中吧。
在我北方的故乡,仿佛人们欢庆重大节气节日的吃食,除了正月十五的元宵、端午的粽子、中秋的月饼,其余毫无例外的不外乎都是饺子,而立秋这一天教的饺子尤为特别,是家家户户的饭桌上的主角,叫做“吃秋膘”。夏天烈日当头,人们每天早出晚归的在田里劳作,流汗流水,虽身体劳累却也没有多少食欲,大多吃些汤汤水水的饭菜来熬过这难捱的暑天,我们把这称之为“苦夏”。有些讲究的老人,常在立夏那天为家里的每个人煮两个鸡蛋吃,说吃了鸡蛋就不“苦夏”了。可酷暑一来,更多的人都像“霜打的茄子”,病恹恹的没甚力气。“苦夏”不“苦夏”岂是吃两个鸡蛋就能解决的问题?所以趁立秋天气转凉,人们一定会在这天做点好吃的补偿自己,把“苦夏”损失的营养补回来。
立秋这一天的饺子,一般人家会首选韭菜馅的,也有冬瓜的、西葫芦的。但无论选哪一种菜做馅,都离不了猪肉来搭配。立秋这一天饺子里的猪肉比不得平时的随便,大多人家都要选那种油亮亮巴掌宽的“肥膘”,然后切成碎丁在锅里炒化成油,加入盐、花椒面,还有自家烧制的黄豆酱,再与蔬菜拌在一起,还没等擀皮开包,只馅的香气都叫人馋涎欲滴。孩子们守着锅台,早在母亲化好肉丁时就忍不住央求母亲先吃上几口“油梭子”解了馋。
北方有句俗话说“好受不过倒着,好吃不如饺子”,所以饺子就成了人们“吃秋膘”首选的主食。等到热腾腾的饺子上了桌,讲究点的人家再喝点小酒炒点小菜,就更有滋有味了。一般的人家也有不弄菜的,“饺子就酒,越吃越有”,滋味也不赖。其实照直了说,饺子这种食物本就是饭菜合一的吃食,光吃饺子不吃菜,对我来说,也是欢喜的。
一方水土成就着一方人的饮食习惯,只是离开故乡多年的我,虽然适应了当地的饮食,但仍然在某些特定的时日里思念家乡的味道,就如今天的立秋日里,在蒸笼般的江南一角,没有多少食欲的我,还是会念念不忘北方故乡立秋的饺子。
我明天也要“吃秋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