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五点就下班了,回家做饭时间尚早,所以往往在中途下车,散步回家。
居住的地方离江很近,出了小区,走五分钟就到。来到这里的四年,找了几次房子,搬了几次家,兜兜转转还是在这个小区。因为附近有山,有河,有大片的树林,我不想离开。在一个城市中有这样一个所在,想想就觉得幸福。
散步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慢悠悠地走,自由自在地走,毫无目的地走,不必特意思考什么问题,脑袋空空也是可以。抬头看看天空,看看飞翔的小鸟,望望对岸的建筑,宽阔的江面上不时有小舟停留。去年冬天政府对这片区域进行了改造,种植了新的树木,整理了大片的草地,还新修了道路和观景台,因此散步跑步休闲的人来来往往,安静却不荒凉。路旁的鸢尾已经陆陆续续开放了,这是我在去年认识的花儿。除了它,还有红花檵木。
我喜欢散步,特别是在黄昏。
黄昏总给我一种安定下来的感觉。忙碌的一天拉下帷幕,整个夜晚都是属于自己的。有很多次在散步的时候,我总是想起了牧羊人黄昏的归来,日落斜阳,归家的牛羊,农舍旁啄米的小鸡,和等待归家的人,安静祥和。
王维有一首诗“倚仗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多美。
黄昏,读起来就是那么的令人心安,令人留恋。
我喜欢在人群中散步,不多也不少的那种。包围在一群人当中,增加了一些趣味性。观察周围的人是我散步时的一大乐趣。有一次还结识了一位老爷爷,每天坚持散步两个小时,身体看起来非常健康。一起散步的老夫妇,奔跑的小孩,三三两两一起聊生活聊工作的朋友,骑车呼啸而过的年轻人,以及像我一样独自散步的人们。生活在这里看起来是快乐而舒服的。一群互不认识的人不约而同来到这里,做着同一件事情,仔细想想,还是有点奇妙。
我也喜欢在散步的时候思考问题。在范围更大的空间思考问题,总是更有效率,也不易钻牛角尖。很多作家艺术家都有散步的习惯。托尔斯泰在构思长篇巨作时,经常在庄园散步沉思;爱因斯坦经常在郊外的河边散步,在河水的柔波中记录自己的灵感;柴可夫斯基经常进行漫长的散步。
散步可以保持创造力。我想这主要得益于散步时的平静心情。平静和快乐不同。快乐的时候,我们的心情是跳跃的,我们沉浸在快乐当中无法自拔。平静不同,平静时喜悦是深层的,我们内心是安静的。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内心的想法就开始浮现。我喜欢这个时刻。
在《给青年的十二封信》中,朱光潜先生谈到了动与静。“人生乐趣一半得之于活动,也还有一半得之于感受”。感受力强的人,比如艺术家,天生容易领略生活的趣味。而对于我们平凡人,则需要去培养。
领略趣味的能力固然一半由于天资,一半也由于修养。大约静中比较容易见出趣味。物理上有一条定律说:两物不能同时并存于同一空间。这个定律在心理方面也可以说得通。一般人不能感受趣味,大半因为心地太忙,不空所以不灵。我所谓“静”,便是指心界的空灵,不是指物界的沉寂,物界永远不沉寂的。你的心境愈空灵,你愈不觉得物界沉寂,或者我还可以进一步说,你的心界愈空灵,你也愈不觉得物界喧嘈。所以习静并不必定要进空谷,也不必定学佛家静坐参禅。静与闲也不同。许多闲人不必都能领略静中趣味,而能领略静中趣味的人,也不必定要闲。在百忙中,在尘市喧嚷中,你偶然丢开一切,悠然遐想,你心中便蓦然似有一道灵光闪烁,无穷妙悟便源源而来。
自从上班以后,散步的时间和机会就大大减少了。早上匆匆忙忙得走进办公大楼,下午出来已是黄昏,冬天的话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城市对于我们而言,变成“一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机器”。所以,来散步吧,在美丽的黄昏,在天气晴朗的周末,或约三两好友,或独自一人,来一场美丽的漫步,看江边垂钓的老者,看活力四射的年轻人,看高远的天空和飞翔的鸟儿,看苍天大树和发芽的嫩枝,看雨滴落在地面溅起的水花,看纷纷的落叶。
“慢慢走,欣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