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你与我想象的有所不同。即使你在我的面前我也要这样说。我以为你的皮肤是光洁的,至少不是满面的胡茬。可我又想了想,你已经二十二岁了,确实应该是个成熟的男人。可你的肤色也不那么白皙。你开玩笑的说“是啊。我们这里不是川渝,没有养人的水。”于是我包容你的所有,不认为你是在欺骗,我相信你是对我有感觉的。可是你知道你说了什么?你嗔怪了我。我已经做了世界上最大胆的事,而我得到了你的冷漠。因为我的贸然,我得到了你怠慢。那应该是我该有的待遇,想到这些我也不再苛求了。或许是你开了天大的玩笑,是我一个小姑娘自作多情的信了。我以为你会夸耀我的勇敢,我以为你会把我当做一个小女孩一样对待。可你见了我的第一面只是惶然的惊道“怎么回事。你真的来了?”你应该想到的啊,怎么会在我面前说起这样的话。我忽然间觉得你如此的不负责任。长久以来的相处使我望眼欲穿,到头来竟是这样恐惧的结果。你的样子让我失去了一点信心但转念之间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那天晚上,你的身体疲惫,眼神惶惑的打量着我。我有点惊恐,因为我那天穿了精心挑选的小裙子。我在想,你是不是要责骂我,因为那件裙子多么暴露啊。我一下子谴责起自己来,我该是多么大意啊。看着你的眼睛我仿佛看出了醋意。万一你要斥责我,我一时也只能底下头无话可说。我当时应该是像一个孩子般扭扭捏捏,可你的眼神似乎只是在确认。你似乎是在确认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别人。或许你的身边还有别的女人。他们一点也不忌惮自己穿了这样短的裙子。“啊——”你的样子怪极了。你的表情是带着吃惊,可那里面分明还有另一种样子。我现在想来,那应该是害怕,你心里对这件事异常悚惧,我猜肯定是这样。“你怎么……真的过来了。”你开口说这样的话真令我担忧。你那时该不是发了高烧开始说胡话。可现在我去想当时的情景,你肯定是彻彻底底清醒的。啊!你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我是被你欺骗过来的呀。你见了我上火车站的照片,你从手机里见到了那沸腾的人群,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不该是吃惊,你应该是会是兴奋的。你知道,那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大胆的事。我真想再对你重申一遍,我——为了你。做了一生中最大胆的事。

  你把我安排在了一间小旅馆里,那里潮乎乎的,墙纸都已经翻了起来。我知道你不会对我不管不顾,即使我的出现惊扰了你。你告诉了我最近的商店并警告我不要外出游荡,天色已经晚了,你着急着回去。我拉了拉裙子的下摆,提出要到你租住的地方去看看。你说你的卧室摆满了书,我一直在寻思里面都有哪些。“你来的太突然了,我还没收拾卫生呐。”你一口回绝了,但是样子很和善。

  我还是要告诉你,哪怕我来之前就和你讲过。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来,但能得到你的关心和照顾我很是满足。你急匆匆的走了,我知道你是身心疲惫。我原本有让你带我转转的打算,可是看到你那双无神的眼睛我还是放弃了。

  当晚我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那件有些发潮的被单,心里想着今天见你的样子。你从工作的地方走出来,两双腿松垮垮的,你的背部也是微微驮着,大概是忙碌过的原因吧。我第一次与你面对面,因而显得很羞怯。我只敢觑视你的五官。你忧郁的眼睛真令我着迷,你那微微隆起的驼峰鼻并不那么立体,可圆润的鼻翼却显出一个一个孩童般的天真。像你给我看的照片一样,你的嘴唇又薄又小,整个面部的留白给人一种很冷峻的感觉。我一晚上都没有睡。我在想昆德拉,你知道他的那部小说。里面有一个女人梦到一个男人,他就大胆的去找他了。可你不会知道,我多少次梦到了你。我太懦弱了,你不知道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小声的告诉你“我们应该见一面。”现在想来,我感觉自己完全是在梦中一样。我睡在一间潮湿的屋子里,里面散发着劣质香水的味道。我离我的家乡一千多公里,而我离你是这么近。我想到这些就彻夜难眠,我想起了我的旅途。我还是上学的学生,没有足够多的车钱。可我慢慢积攒零用钱。我没有做飞机和高铁,我乘坐了最便宜的火车。路上火车的轮子咣当咣当的响,噪杂的火车里有小孩的哭闹声。我见到了川内的山河,我拍了照片多想给你看。可我不能。我想当我把手机拿在手里,凑到你眼前的时候该是多么浪漫。我按捺住了与你分享的欲望。火车慢慢行驶了一天一夜,我睡过去又醒过来,不停的看着与你相距的距离。

  终于,我见到了你。我想到这里又开始生气。你是多么的敷衍啊。你为我的到来吃惊一样,可你本知道我的这趟旅途,怎么要做出这样一副忧惧的面孔来。你的话多让我伤心,我多担心你欺骗了我。可你安排了我暂住的地方,你关心的提醒我。你如此细心,我真感激遇到你这样体贴的男人。你该是我的恋人,不,我又突然去想,你是我的恋人多好啊。你最了解我的胆怯,我不会向你表露心意的。如果我告诉了你,也许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吧。你还记得我曾经告诉你的事吗?我说我和父母吵了一架。我在和他们好好沟通,可我们最终也没有谈拢。你知道的,我那天座在了天桥上。你只是听我在对你讲,你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座天桥。它的扶手高高的,下面的车流并不匆忙。每当傍晚的时候,这里还可以看到太阳沉入楼影中去。可你不会听我讲这些。你这会一遍一遍担心的说“你不要乱跑,外面很危险。”你真是个温柔的男人。我在电话里向你倾诉,我说我今天真做了一件勇敢的事。我坐下来同我的母亲好好谈,已经迈出了最勇敢的一步。你那时夸耀我的勇敢,可你要知道,我今天做了比那天勇敢千倍百倍的事。

  第二日的时候你就带我出去了。你的脸像刚刮过,头发也整整齐齐的。你配着一件正装,立领的白衬衫把你的身形衬的很壮实。外面的天空有些阴沉沉的,远处聚拢起了一团团的乌云。为了今天的外出我早早的换了衣服。我换了一件素净的白裙子,裙裾一直垂到脚踝。当风吹过的时候,裙上的褶皱也轻飘飘的摆动起来。我并不喜欢穿白裙子,女生都是如此。因为它容易沾染上污渍,可女生穿白裙子时最漂亮。我只是自说自话,你根本没有在意我今天的打扮。你舔着苍白的嘴唇,一个劲的往商场的奶茶店跑。你的步幅很大,我双手交叉在小腹上,急匆匆的追你。你为我买东西时的样子也真绅士,你松了松衣袖的领口,露出腕骨,伸出那玉笋般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接过。你为我插上了吸管,一双眼睛充斥着温柔。我胆怯的不敢看你。

  于是我又想,你和我我猜测的一样。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你之前的事。“你感觉我这人怎么样?”这是我头一次问你这样的问题。你没有丝毫犹豫的告诉我说:我感觉你很洁净。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夸奖,瞬间羞红了脸。你说我像川端康成笔下的雪子,你又引出一句话来——你的手指都渗出美丽的颜色。我是多么羞愧啊,因为我从不去读日本文学,你的夸奖令我一时招架不住。我的见识太狭隘了,这样的我该让你蒙羞了。我尽量保持着干净的样子,又要不时的去看我的裙子。我担心弄脏了它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我吃饭的时候也四处张望。你大概是第一次同女孩子吃饭,你的样子简直有些放肆,温柔在我面前竟一扫而空了。你一个人不管不顾,吃着东西也注视着手机。我感觉我被忽视了,我那么远过来没有得到你的重视,可转念一想,反而觉得是我太敏感了。我在你面前又一次羞红了脸,你大概是没注意到的,你还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眼睛一动不动。

  听说你的城市里有一个道观,我娇嗔着要你带我去。你的回答很扫兴。“那里有什么玩的呀。晚上不如到夜市去走走。”我的反驳可能不太礼貌但我实在向往那个地方了。在那道观的门牌上刻着“先天一炁”。我突然问你“你信教嘛?”“不信。”你的回答很坚定。“那就是无神论者了。”“也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吧。”你给我讲起了你的故事。

  “弟弟几年前出了车祸。大腿骨折,颅内出血。当我见到他那断成两截的大腿时只能不住的落泪。父母来不及悲伤就用救护车把弟弟转移到省医院。重症监护室的外面,一家人哭的忘记了白天黑夜。两个星期过去弟弟才被推了出来转入普通病房。可那时的他意识已经紊乱,整天手舞足蹈的抓挠身边的人,扭起劲来几个成年人都控制不住。所有的人都说他是被妖魔附体。隔壁病房一个年过八旬的老太太警醒我们说:‘小孩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连一个中年人也不会有。只有妖魔才有。’随后她蜷起双臂害怕的躲开了。父母没有办法请来了先生。当天晚上舅舅在弟弟发生车祸的现场双手画圆,爸爸在病房里双手画方。‘孩子回去吧。’电话那头一传来舅舅的声音父亲就双手捧着摁在弟弟的脑门上。‘孩子回来了。’父亲跟着喃喃的喊。接着先生用提前准备的鸡血围着病床画了一个圈,魔鬼也就算是被赶出来了。那天晚上真的发生了起效,弟弟安安稳稳的睡到第二人早上,不久就神志清醒了。”

  你说你的弟弟最爱你。意识模糊的时候还大喊你的名字。你的家庭是和睦的,这点和我多不一样啊。

  又要说起之前的事来了。那夜我坐在天桥上,双腿在上面轻轻的荡。泪水从我的脸上滑下来,一滴一滴的落进稀散的车流中。那时我们还没有相见,我已把你当做了倾诉的对象。我毫不掩饰我的痛苦,一点一滴尽数向你吐露出来。是你鼓励了我,给了我和父母商量的勇气。于是就有关我今年上大学还是复读一事和父母商榷。你并不知道我的父母是格外固执的人,一阵商讨下来我们还是发生了口角。我气冲冲的推们而出,独自来到了这座天桥。你和我相处许久却分毫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原本这件事我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是你告诉我“既然是亲人,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做你自己喜欢的事,也要尽可能得到家人的认可。”听了你这些话,我又打算重塑我和家庭破碎的关系。但你后来知道,我那晚有了莫大的勇气结果也还是不尽人意。但那晚我成功了。并不是我的说服起了效力,只是那晚急于和你哭诉而一次又一次挂断了父亲的电话。当我重新打给他时,他竟在电话那头哭着请求我的原谅。原来他一直担心着我,他仅仅觉得对现在的我来说接受现状,上一个力所能及的大学是最稳妥的。可我只认为我发挥失常,明明可以复读考出更好的成绩。父母支持了我选择,在那以后我们的关系也算得上是冰释前嫌了。

  “那么,你可知道我和家庭的关系?”

  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你大体也可以揣测到了。

  “不管怎么说,家庭关系还是很重要的呀。”

  你回答的样子很深沉。之所以对你产生好感,也正是这个样子吧。你的观点总是这么正确,不带有对这个世界一丝一毫的偏颇。我知道谁都经历过不公,你的三观却还是像天平一样端直。借你给我的勇气我和家庭的关系改善了很多。我自认为你对我的劝阻是最没有可行性的,但你的劝告却往往是最正确的。你给了我做事的勇气,是我先前一直匮乏的。今天的到来,也是勇气的缘故吧。

  道观的外面用白色的大理石刻着浮雕,你说这上面刻的是刘秀的姐姐。除此之外你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们没有来得及到里面去看。

  “到那去吧。”

  顺着我手指的方向,一个蓄着白胡子的老人立着一个八卦旗席地而坐。他的面前平铺着一片白布,上门画着别人看不懂的符号。

  “唉,什么是生辰八字啊?”

  你疑惑的样子真可爱,竟完全没听说过。

  “那就说一下你们的出生日期吧。”他又改口问。

  “家在哪里啊,什么方向啊?”

  问到我时我只能茫然的指了指西方。

  “具体是哪里啊?如果知道祖籍在哪个村庄或乡镇就更好了。”

  他一脸认真的追问。

  “啊……”我一时噤口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就是附近哪里的呀。”

  “不——我是四川的。”

  那个老人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又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还挺远。不过——没关系,也能算得出来。”

  他解释了一堆我们都听不懂的话,最后才一脸严肃的说。

  “你的爱人和你注定是有缘分的。你们的结合财旺人旺……”

  他一开口就把我弄的狼狈不堪,他大概率以为我们是一对情侣,来算姻缘上的事来了。不过也怪我没有向他解释。我虽然羞红了脸有打断他的冲动,可我还是小心的窥视着你。

  你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那样子真让我可怕,我终于一下子打断了他。

  “我们随便看看,也不一定要是来算姻缘的。”

  想必他是当即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尴尬又狡黠的笑。

  这是我头一次在离家几千公里的地方找人卜卦。你随手递给了他一张百元的钞票,等走的足够远了之后才弱弱的说“什么呀。大概都是招摇撞骗的。”

  不知为什么,我听你说了这些就想流出泪来。那天我的心里蒙着淡淡的忧伤,当晚你领着我去逛人声鼎沸的闹市,我的心却平静的想要哭泣。

  你总是在我前面不住的问“要吃点什么嘛。”我一个劲的摇头 除了这些我们什么也没说。我顶不住这压抑的沉默,向你开口提了之前的往事。

  那一次你和朋友在一个湖边拢起篝火开晚会,因为忘带了东西要独自赶回车上一趟。你说那里都是树林,因此车停的很远。你走丢了,三更半夜的时候给我打来了电话,一下子哭了起来。“我已经走了好远了,顺着这条路,不可能会这么远的。我走丢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你在那头小声的抽泣,没一会又停下了。“真是的,怎么会对你一个女孩子哭呐。”但你的声音中分明还带着哭腔。“小心些,可别掉湖里了。”“怎么会?傻瓜。湖面我还是看得清的。”你第一次用傻瓜称呼我,这样真让我觉得我们暧昧不清了。所幸你被你的朋友找到,平安的走了出来。

  我说起这件事你又害羞了呐。

  “你那时还问我会不会撞见鬼。”

  “有这事来着。”你也清晰的记得当时的场景,我一时为此感到兴奋。

  “当时我还告诉你没事。如果遇见鬼就不要发出声音好了,你装作不认识就不会有事。”

  “你到底听谁说的。”

  “我是听一个算卦的老爷爷说的。”

  现在你就应该知道了,我当时为什么要到那算命的老爷爷那里去。往往是他们藏着许多故事。他们知道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怎么说啊?”

  “他说一个人死之前穿什么衣服,死之后也会穿什么衣服。另外,善良的鬼是不会去招惹人的。如果你见鬼,他不和你说话就证明他是一个善良的鬼。如果他和你说话,那就说明他是个恶鬼。他一定是想要占有你的身体。这个时候你不不同他说话就可以了。他就会拿你没办法。”

  “那哪里都会有鬼嘛?”

  这问题我还真不知道。

  你找了一家烟火气很浓的小摊。我们的桌角堆满了啤酒瓶的瓶子。你用纸巾擦了擦鼻翼两边的汗油。此时正是夏天。原来哪里都会有露天的夜市小摊,不仅仅是川内,河南的菜单也是那么几样。小龙虾,花甲,牛杂,鸭脖……一旁的胖男人往嘴里灌着啤酒,脱去了身上的上衣。

  “该解决一下晚饭了。”

  你似乎与那老板很熟识,他递过菜单就走了,没一会就拿着两瓶啤酒座了过来。

  “呦,之前从没有见过。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啊。”

  他面对着我露出油光满面的宽额头,眼睛里满是戏谑般的恶意。这不善的感觉瞬间侵袭我的全身,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已经开始颤栗了。

  你看出我的窘相,挪动椅子向我靠过来。

  “不要乱开玩笑了,她很胆小的。”

  在一个我从没有到过的地方,你的庇护让我安下心来。我也悄默的往你身上靠过去。

  我什么也没有吃下,你喝了少量的就酒。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路上黑漆漆的。望向远处憧憧的高楼,我的心像楼影一样起伏不定。看着你微醺的样子,我终于又一次的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啊?”

  “这种事只能看感觉了。”

  我一时无话可说。你走向一旁的药店买了盒颠茄片,之后又沉默着和我走在大街上。

  你的样子似乎是醉了,你之前告诉我酒量不好,另外还有胃病。我真大意,应该在你喝酒的时候劝阻你。我感到自责,即使我们真的结合我也大概是个很不称职的女友。你现在捂着小腹,面容有些痛苦。你的步伐开始轻飘飘的,眼球也微微颤抖着。

  趁着你醉意,我再次勇敢起来。

  “那你对我的感觉怎样?”

  “很好啊。你算得上是一个好人。”

  天上的月亮依旧很亮,星星一个也找不到了。

  你这话让我有些沮丧,我谴责起了自己的愚蠢,怎么能独自一人跑那么远呢?到头来得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呀?”

  你的话让我反应过来,我低着头羞怯的说不出话。可这是大好的机会,我肯定你是对我有感觉的,只是拙舌到了这样的地步。你这样的说辞太坏了,怎么能让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呢?这可真让人觉得是我倒贴了你,不过也罢。你或许以为我们四川的女孩子都有这样的直率吧。

  “我……”啊!我一时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我的耳旁听到了心脏“咚咚咚”的声音,一双别在背后的手开始控制不住的打颤。

  “我感觉你这样……就——很不错。”

  我说的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些就长呼出一口气,心脏反而跳的更快了。你抽出捂着小腹的手,两只手指相互摩擦了一下放在下巴上。你大概是昏了头,有了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嗯——”

  你的反应出奇的平静,吐出这个字的时候甚至还拉了一下音。你的样子停顿了一会又恢复往常。天上的月亮也找不到了,应该是黑压压的乌云覆盖了整个天空。我听到了乌鸦飞过的声音,这时候怎么会有乌鸦呢?你也不会相信吧。可夜间的猫头鹰飞翔的时候是不会发出声音的。我的脑海里只听到了“嘎嘎”的叫声。你没有注意吧,我已经落泪了。我别过了脸,你还是晃悠悠的走在前面。和今天早上一样,你的步幅很大。我没有急匆匆的去追你,我的脚步更慢了。泪水已经在我的面颊上纵横。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连哭泣的勇气都没有。我害怕这副样子会使你为难。借着昏暗的路灯,我抹干净泪水又亦步亦趋的追向了你。

  还是那间狭小的旅馆。你用桌子上的矿泉水吞服了刚买的药。亮堂堂的房间里,我的眼睛黑蒙蒙的。我瘫软到了床上,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外面响起了雷声,窗帘的缝隙里闪过紫色的光。你被我的样子惊到了。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了吗?”

  从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你放下了药盒朝我走了过来。你的询问让我更加沉默了,泪水啪嗒啪嗒的打湿了我的白裙子。

  或许是你从没有安慰过哭泣的女孩吧。你只顾坐在我的一旁一言不发,这反而让我止住了泪水,心情也恍然间平复了。我抬起手臂把眼角两侧的泪珠抹去,接着缓慢的呼吸了几下。

  “到底是怎么了呀?”

  面对你的追问,我又涌起一阵伤感。你到底是愚钝,还是不喜欢我呢?我太怯懦,每当说起暧昧的话来就羞红了脸。难道我们还这样模糊不清下去?可我不敢张这样的口,我多想表明我的心意啊。想到我们之后的事我又要痛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呀?是今天的安排不好吗?”

  你虽然显的不安却完全没有关心我的样子。我幻想着你会为我拭去眼泪,会把你的手搭在我的手背上。在梦里,你曾拂拭我的头发。你是那样的高,一双大手放在我的头顶上。我这样感受着你的温度,一股暖流沁润我的全身。一旁的你,只是一个淡漠慌乱的你。我们挨的这样近,可我感受不到你的存在,你的身体像石板一样,僵硬的令人窒息。

  “外面已经打雷了,一会该下雨。你先回去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我想你的存在已经于我没有意义了,我们大概率是要殊途了。我心里预想着,匆匆的劝你回去,这样我们就当是割舍了,我的心里也或许不再有念想了。

  “我只请了今天的假,明天就不过来了。”你走到门外的时候用一双淡棕色的瞳孔看向我,似乎是在试探。

  “没关系的。”我的声音低到了潮湿的空气中去了。

  当我听不到你的脚步声的时,我才敢用后背抵着们凄凄的掩泣起来。就这样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想我做了一生中最勇敢的事,到头来竟愚笨无知。我们的关系还这样含糊不清?我想我再也不能忍受了,我该离开这里了。

  “过了此处便是悲伤之城”

  我想起了《小丑之花》,我再也不能容忍这里了。

  嘈杂的火车站内,我又随着人流进了火车。我们往后再也不会相见了。我要赶回川内开始高三的生活了。这一年,我十七岁,你二十二岁。

  也许是你工作太忙了吧,中午我才接到你打的电话。

  “你……已经不在旅馆了,难道……自己一个到哪里去呀。不是警告你了吗?外面……外面你一个人,怎么知道往哪儿。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电话。”

  你说话的时候已经逻辑不清,想必也是知道我要离开了吧。你又似乎是装作不知,我们没可能再相见了,竟又要说出关切的话。望着外面绵绵的小雨,我的心也跟着悲戚起来。

  “我……要走了呀。”

  泪流出来,我分明是哭了却还能露出牙齿无声的咧起嘴角。

  “那……昨晚怎么突然哭了呀?”

  面对你的追问我闭塞着嘴说不出话来。

  “是因为……弄脏了白裙子。给你留下了不那么‘洁净’的感觉吧。”

  泪已经像珠子一样划入了我的脖颈。

  “噢——”

  你的回答那么意味深长,我的心绪愈加孤恓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我们就再见了。”

  “好,再见。”

  雨转瞬间就大了,雨点咚咚的打在玻璃上。天空阴沉的像傍晚一样,远处的树影也黑漆漆的。我挂断电话,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我最终也没见到你的屋子,这一趟旅途冥冥之中注定我们不会有太多瓜葛。

  当我昏沉沉的醒来的时候,火车也才刚刚驶离河南省内。天空还弥漫着黑压压的的乌云,只是雨不再下了。离家乡还有近十个小时的车程,火车的车轮还咣咣当当转个不停。借着远处灰蒙蒙的天色我也恍然间明白:你大概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不敢喜欢罢了。我以为我独自一人远离家乡来找你已是最勇敢的决定,可那勇气也并不足以支撑你去喜欢我这远在四川的异乡人。

  自我那句“再见”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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