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少年足风流|三、将与卒

(如果还没看过前面的“序”,请先看一下,再往下看。)

将与卒

我们学校附近有一个小厂,里面有一个生产象棋的车间,坐在我前排的同学的父亲就在这个车间上班。
大约是上五年级的时候吧,一天,这个同学邀我去他爸爸的车间玩,我于是目睹了生产象棋的整个过程。
我记得过程大致是这样:
用卡车运进厂来制造象棋的木头,原来是又粗又长的树墩。先将它们锯成一寸来厚的木板,再将木板锯成方形的长木条,然后把它们架在露天的大坪上日晒雨淋几个月。同学的爸爸说,有些木头还要经过浸泡蒸煮,这叫“杀性子”——杀了性子的木头就不再闹别扭了,不变形开裂了。
接下来的工序是将方木条上车床车成圆木条,然后用铡刀切成小圆饼。一个原本又粗又长的大树墩,变成了成千上万只的小圆饼。这些小圆饼在车间里堆得像座小山。
接下来,用小推车将这些小圆饼拉到大坪上,用一个个圆簸箕装着,将它们晒干。
然而,总会有那么一些性子特犟的,长疤,裂口或者弯翘,就得将它们剔除。
再接下来,就是将合格的小圆饼送到冲床上去冲出各自的“头衔”:将帅、士相、车马炮、兵卒。
最后,上漆。当然啰,还有包装。

自从看过了这些过程之后,我的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想法。那些一直往前冲的、当炮灰的、平凡的小兵小卒,与那个受他们保护的、坐在宝座上的、伟大高贵的将帅,原本可能就是同一个树墩的,甚至同一条圆木条的,甚至是骨肉相连的两个小圆饼呀!它们在不断的切割、倒腾之后,被烙上不同的头衔印记,于是它们才有了天壤之别的身份——可是它们还会念及彼此曾经是同卵双胞胎,从而平等相待、亲密无间吗?
那么,我们人类呢?帝王与百姓,元帅与士兵,坐轿的与抬轿的,胜者与败者,快者与痛者……二者本来可能来自同一个星球,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城乡,同一个班级,同一个家庭,甚至同一个细胞,只是由于遭遇了人世的切割、倒腾之后,才南辕北辙、天各一方!
就从那天起,我经常告诫自己,胜了不要骄傲逞强,败了不要自卑示弱;对强者不必卑躬屈膝,对弱者不能欺侮凌辱;惩恶扬善,扶正祛邪;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尊自爱,推己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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