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

半夜十二点,一轮残月缓缓躲进厚厚的云层,郊外废弃工厂里死一般寂静。突然,一声婴儿啼哭般的嚎叫撕裂了宁静,两只野猫追逐打斗,窜入厂房,黑暗中传来清脆的破碎声。一个黑影升起在厂房角落,“陈~爽~!”尖利刺耳带着颤音的呼唤响起,没有人回答。“陈~爽~!”呼唤声再次响起,急切而刺耳,仍然没有回答。天空中,月亮终于奋力钻出云层,把一点清晖洒向工厂,黑影消失,一切又重归寂静。

阳光灿烂的大街上,陈爽微微皱眉,每当宝贝女友的建议让他为难,他就会皱眉。现在他不光皱着眉,还在挠后脑勺。

“去吧,好嘛,人家想去嘛!”童玲拽着陈爽的胳膊来回晃,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他。陈爽笑了,憨憨的,他架不住女友撒娇:“好好的周末,非要去鬼屋?”

“嗯!是的,就要去!”童玲抱住男友脖子:“小爽爽……,你要是陪我去呢,就给你一个大大的奖励。怎么样?”没等陈爽回答,她又做了个掐人的姿势,“你要是不陪我去,我就掐!掐!掐死你,哼!”

“好啦,去啦去啦。”陈爽咧嘴笑。

“哦耶!说定啦。”童玲小鸟般跳了起来。“不许赖皮!好啦,我得走了,周末见咯。”说完,童玲拎起包准备离开。

“哎……是……是什么奖励呀?”陈爽问。

“嘿嘿,保密!”童玲欢快的跑开,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转身做了个鬼脸,钻进车里。

陈爽又开始挠后脑勺。他怕鬼,怕得要死,是那种小动物遇见天敌般的怕,就像老鼠看见猫。

周末,两人手拉手站在鬼屋入口。这是个离城市很远的废旧小工厂,只有一栋厂房和院子,院里的杂草有一人高,里面堆着锈蚀破损的机器,红砖砌成的围墙残破不全,依稀能辨认出墙上的大字:“安全第一。”

“好美,好安静。”童玲说。

“啊?是……好美,只有我们两个人呀?有点……阴森呢,呵呵。”陈爽四处张望。

“你好!你们是来参观的吗?”一个帅气的男生从传达室的窗户伸出头,满脸笑容的指着旁边的黑板,上面用漂亮的板书写着“收费处”三个大字。

"每位十五,谢谢!"

收费处有两个人,一个是正在数钱的帅气男生,另一个是戴着白色毛线帽的女孩,她耳朵里塞着耳机,坐在男生后面看一本大部头的书,陈爽看不到书名,书页上有化学结构式。

帅男生收完钱,清清喉咙,拿腔拿调的说:“欢迎来到鬼屋,我是这里的导游钱明,大家可以叫我小钱……。”

据钱明的讲解,这里以前是一家小工厂,不知为什么,夜里开始闹鬼,有东西会不停喊你的名字,音调怪异刺耳,吓得没有人敢值夜班。有胆大的人晚上去一探究竟,结果第二天人就疯了……。

这个钱明很能烘托恐怖气氛,音调忽高忽低,表情逼真动作夸张。陈爽发现自己紧握着童玲的手。童玲拍拍他的胳膊一脸坏笑:“害怕啦?哈哈,你看,手都被你捏出印子了。”

陈爽的脸腾的红了,他松开手:“我不怕,谁说我怕了。”

“呀!这里还卖果汁呢,我要喝一瓶。”童玲不理陈爽,指着小货架上的饮料。她挑了瓶绿色的,只抿了一口,就吐了下舌头。“不好喝!剩下都是你的啦,不许浪费!”

陈爽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又喝了一大口,发现童玲和钱明笑眯眯的看着他,那个看书的女孩也抬起头注视着他。陈爽有点尴尬,他拉起童玲的手:“走,我们呢进去。”

厂区内没有其他游客,只有他们两人,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半空,但陈爽丝毫感觉不到温暖,进入厂区后,就被一种刺骨的寒意包裹着,手心和额头也微微冒汗。

厂房里更加破败,弃置的机器和翻倒的桌椅落着厚厚的灰,窗户很脏,阳光从被打破的玻璃中射进一条条细细的光柱,无数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童玲一如既往的活泼,她跑跑跳跳,像一只蝴蝶围着陈爽飞舞。“哇!这才有感觉嘛!来,拍照拍照!”陈爽却开心不起来,他越发觉得寒冷,不停出虚汗,汗水甚至打湿了后背,双手也微微发抖。

“不能怂啊,不能怂,别被童玲看扁了。”陈爽对自己说,他深吸一口气。“陈~爽~。”尖利刺耳带着颤音的呼唤传来,陈爽僵住了。谁在喊自己?

一旁的童玲还在兴奋的自拍,招呼陈爽合影。“陈~爽~!”呼唤声再次响起,急切而刺耳。

“玲!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陈爽问。

“哦?什么?”童玲竖起耳朵,“什么也没有啊,干嘛?哦!想吓我是不是,我才不怕呢。”童玲锤了陈爽一下。

“好像有人叫我的名字。”陈爽四处张望。

童玲不以为然,“我警告你啊,不许吓我。”

“不是……我……。”

“好啦,来,这有个小房间,我们进去看看。”童玲拉着陈爽走进一件办公室。

房内很昏暗,只有一张书桌和文件柜。童玲拉住陈爽的手,挪前一步,两人面对面紧贴在一起,童玲迅速往门口看了一眼,笑着咬了下嘴唇。“小爽爽,你想知道奖励是什么吗?”童玲张开双臂。

陈爽把童玲搂在怀里,他觉得自己脖子有点发硬,血液冲向头顶,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玲,我们……。”

“陈~爽~~!”尖利刺耳的呼唤再次传来,“陈~爽~!”紧跟的第二声显得急切而刺耳。陈爽僵住了,他抓住童玲的肩膀看着她:“玲!你真的什么也没听见?”

“听见什么?你怎么了,脸都白了?”童玲表情严肃起来。

陈爽松开童玲,一把拉开房门,冲到房间外,四处张望,什么也没有。

“奇怪?我真的有听到……。”陈爽转身进房,突然,他长大了嘴,面部开始扭曲,童玲不见了,刚才还和自己站在一起的童玲,不见了……。

“童玲!”陈爽大叫。没有回声,“你在哪?别吓我啊!”陈爽低头看办公桌下面,空的,他拉开文件柜,也是空的。陈爽觉得心脏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狂跳,他手脚麻木冰凉,豆大的汗珠打湿了全身的衣服。陈爽觉得自己随时会倒下,他踉跄着跑出办公室,回到厂房,不停的大叫童玲的名字。

“陈~爽~~!”尖利刺耳的呼唤再次传来,“陈~爽~!”声音急切而诡异。陈爽摔倒了,双腿抽筋般抖动,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变形,听觉变得异常敏锐,极微小的声音也变得尖利刺耳,像有人不停用指甲划过黑板。“陈~爽~~!”声音又在响起,如千万小刺扎入大脑。陈爽痛苦的捂住耳朵,蜷缩成一团。

一个人影遮住光线,站在陈爽面前俯身看着他。

“童……童……。”陈爽发现自己说不了话,喉头很紧很干。那人蹲下身,把手轻轻搭在陈爽肩上。是那个收费处戴白色毛线帽的女孩。“嘘~”女孩做了个手势,示意别出声,然后扶起陈爽,绕过几台机床,进入一间不起眼的小房间。

房间很黑,女孩让陈爽靠门坐着,然后拿出一支小手电,掰开陈爽的眼皮,迅速看了看,又拉过陈爽的手腕,用三个指头搭在脉搏上,抬起另一只手看表。十秒后,女孩松开手腕,低声对陈爽说:“你会没事的,不要害怕,我是来帮你的,还有,我知道童玲在哪?”

陈爽听到童玲的名字,挣扎着想说话,但他指着自己的喉咙说不出。女孩点点头:“我知道,不能说话是暂时的,别担心,也不用担心童玲,她好得很!”

女孩拿出一块巧克力,“你有些低血糖,把这个吃了。你必须补充点能量。”陈爽看着女孩,没有伸手接。女孩拆开包装纸掰下一小块,扔进自己嘴里,然后把剩下的递给陈爽。

巧克力下肚后,手脚抖动的频率减缓,周遭的声音不那么刺耳难受了,虽然还是不停出汗,但心跳减慢了,像一匹脱缰野马逐渐安静下来。女孩说的没错,自己正在恢复,他感激的看着女孩,女孩报之以微笑。

“嘘~。有人来了,千万别发出声音,千万别,明白吗?”女孩轻声说。陈爽点点头,两人在黑暗的小房间里,面对面靠坐在门边。都没再说话。

“你离开的太早了,应该按计划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不满和焦急,陈爽觉得很耳熟。

“你看,找不到人了,都因为你!”陈爽一激灵,这是那个导游钱明的声音。

“好啦,我错了啦,别再批评人家了嘛!”如同被雷击中,陈爽呆住了,这个声音他永远不会搞错,那是她女朋友童玲的声音。

屋外的光线,顺着门上窄窄的一条横缝透进来,陈爽把眼睛凑近窄缝,向外看去。童玲正坐在一台机床上,双手撑在两腿边,仰着头,两只脚悬空荡来荡去。

“放心啦,他喝了那么多饮料,加上他本来就怕鬼怕的要死,药物效果很好的,我躲在门后,他都没发现,只去找了办公桌和文件柜。”童玲说。

“你离开他的时候,药效发作了?”钱明还在四处寻找。

“发作了,什么冒汗啦,手脚发抖啦,吧啦吧啦的都有啦,和小洁说的一样。”童玲加重了小洁两个字。

钱明走到童玲身边,扶着她的腰笑着说:“那女人这方面确实挺专业的,别的方面就远远不如你!”说着就去亲童玲,童玲一把推开钱明,跳下机床。“别闹,继续找人啦!”

“陈~爽~!”那个尖利刺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喂!怎么还在叫啊,你不是关了音响嘛!”童玲抱怨。

“啊!忘了关了,无所谓啦,反正听着也蛮好玩,这可是我的混音杰作啊!”

“臭美!走,继续找。”

要不是女孩按住虚弱的陈爽,他的愤怒肯定会闹出大动静,他无法叫喊、无法冲出去,四肢剧烈抖动,脖子变硬变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要爆开,尤其是,自己的心被人用一把很钝的锯条来回撕扯。对身体的无法支配加深了他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

女孩阴沉着脸,死死按住陈爽的肩膀,手上似乎有千钧之力,陈爽觉得自己肩膀快要被捏碎了,直到外面的男女离去,陈爽才瘫软下来,女孩松开按住他的手。递给他一块巧克力:“陈爽,吃了它,你必须赶快恢复!”

陈爽一把抓过巧克力,两三口吃下肚子。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陈爽觉得一股暖流开始包围自己,脑袋有点晕,带着点莫名奇妙的欣快感,他看到房间和女孩开始旋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陈爽闭上了眼睛。

童玲和他走在波光粼粼的湖边,他们大声谈笑着,自己以从未有过的健谈和幽默,把童玲逗得哈哈大笑,她调皮地靠在自己胳膊上,轻轻说:“陈爽,你个笨蛋……。”然后,童玲的声音越来越大:“陈爽!你个笨蛋!笨蛋!快醒醒吧!快醒过来!”

陈爽猛的醒了,对面一个男人被绑在椅子上大叫:“陈爽!陈爽!你个笨蛋!笨蛋!醒醒吧!醒过来!”陈爽晃晃脑袋,头痛的厉害,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木头靠背椅上动弹不得。

“我靠!大哥,你他妈终于醒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对面,钱明像粽子一样被绑在铁柱上正激动的大叫。陈爽四下张望,自己还在厂房里,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嘿!大哥,看我这边,看我,听我说话!”钱明大叫。陈爽看向钱明,目光锐利起来。“童玲在哪?你把她怎么了!”陈爽的声音还很虚弱。

“童玲?童玲被小洁带到外面去了,咱们赶紧把绳子解开,去救童玲!”钱明眼中亮光一闪,急切的说。

“小洁?小洁是谁?童玲危险了吗?”陈爽问。

“小洁是个疯子,她要杀了童玲,杀了我们。赶快解绳子,还能救童玲。”

陈爽吃力的扭动身体,自己双手被反绑,双脚也被牢牢绑在椅子腿上,根本挣脱不开。

“别试了,绑得很紧,挣不开。”钱明说

“那怎么办?”陈爽问。

“我们都被反绑着,你带着椅子挪过来,咱们背靠背,互相给对方解。”

陈爽试着挪动椅子,能挪动,他一点点向钱明靠去。“你说的小洁,为什么要杀童玲?”

“不止童玲,还要杀我们。她想独吞赎金。”

“赎金?”

“呐,机床上。”钱明抬起下巴指着一边的机床。上面有个背包:“你家给的赎金。”

天空传来一阵滚滚雷声,一道闪电照亮了夜空。

“赎金!”陈爽突然明白了,“我睡了多久?”

“一两天吧,我不知道,我他妈也刚醒,小洁下药把我们都弄晕了。”

“你们绑架我想拿赎金,但赎金到手后,小洁想独吞,所以杀人灭口,是吗?”陈爽问。

“是的,大哥,你别停下,继续挪啊。”

“童……童玲也参与了绑架,是吗?”陈爽问。

“你觉得呢?大哥。”钱明说。

陈爽没再说话,低头用力挪椅子。挪到钱明背后,他问:“你们谁是主谋?”

“童玲。”钱明答得很干脆。“她说你们家其实是隐形富豪,很有钱,可以绑票赚笔快钱,我是她找来帮忙的,小洁也是她找的。我和她们都不熟,也是一时脑热,答应了这倒霉事,我都悔死了。”

“撒谎!”陈爽厉声说:“我看到了,你和童玲,你们关系……不一般。”

“我是被逼的,我很害怕童玲。”钱明说:“她是个狠角色,听说她的案底比字典还厚,不然她直接嫁给你不就好了,谁不想嫁入豪门,还绑架干嘛,可是她不能,她的案底不可能洗白的。”

陈爽没作声,一阵滚雷从头顶响过。厂房外的黑夜被一道闪电划亮。

“大哥,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现在就想活下去,就想赶紧回家,把这些破事抛一边去,我只想活下去。求你了。”钱明期期艾艾的说。

陈爽没回答,他背靠钱明伸出手,摸索着寻找钱明手腕上的绳扣,钱明也马上伸出手,开始替陈爽解扣。

又一道闪电划过,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那个戴白色毛线帽的女孩向他们走来,陈爽眼前一亮,那个救过他的女孩。陈爽刚想说话,钱明开口了:“小洁,你……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办完事不赶紧回来,在外面等着淋雨吗?”小洁笑。

陈爽瞪大眼睛:“你是小洁?”

“对啊!大哥,你不知道她是小洁?”钱明说。

“好啦,别管别人了,说说你的事。”小洁无视陈爽,走向钱明。她头发凌乱,手臂上有几道深深的抓痕,手上全是血。

“小洁,亲爱的,我们的目标达成了,赎金到手,我们可以远走高飞,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就像你说的那样,好吗?”钱明柔声说。

“我们?不带其他人吗?比如你的小情人?”

“小洁,那是误会,没有的事,我发誓!我可以解释。”

“好吧,你解释,我听着呢。”小洁慢慢走回陈爽这边,用脚在地上的废料中翻捡着。钱明背对着她,只好扭过头说话。

“我和童玲什么都没发生,是,她想勾引我,但我经受了考验,我们才是最合适的一对。真的,相信我。”

“嗯,继续说。”小洁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锤子,拿在手上掂了掂。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童玲算什么,她就是个屁,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是你,是你,小洁。”钱明说。

陈爽惊恐的看着小洁拎着锤子和自己擦身而过,站在自己后背,盯着钱明。

“小洁,你拿这个干嘛,小洁,求你了,我是清白……。”

陈爽听到身后传来钝器击中硬物的闷响,然后又一声,温热黏糊的液体溅到陈爽脖子上,顺着脖领往下流。听不到钱明的声音,只能听到锤子抡起的呼呼声和砸中肉体的瘆人声响。

陈爽根根汗毛都竖了起来,背脊和后脑勺发凉,觉得下次锤子抡起就会打中自己的脑袋。还好,敲击声停止了,只剩小洁粗重的喘息声。

她拎着还在滴血的锤子,转到陈爽面前,浑身是血目光空洞,她冷冷的俯视陈爽。陈爽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小洁:“我知道,我要死了。”

小洁没说话,点点头。

“我只有一个请求,我想死得明明白白,我傻瓜一样被你们骗来骗去,童玲,钱明每一个人都不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想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陈爽哀求。

小洁面带得意和鄙夷:“合理的要求,很公平。”她抬起胳膊,蹭干净脸上的血,随手把锤子仍在一边。然后蹲下来面对面看着陈爽。

“我和钱明,高中时就在一起了。后来,我去上了专科学校学药剂,他去做生意。毕业后我找了一家薪水很少的小医院上班,钱明赔光了本钱,欠了一屁股债。但,我们一直在一起。生活很苦啊,你这种含着金汤勺的人不会明白的。”小洁脱下沾上血的白帽子,扔到一边。

“很偶然的机会,我们知道了你们家是个隐形富豪,你是家里的独苗。你知道吗,一旦这个想法浮现在你脑袋里,你就很难甩掉它,我们日夜想着怎么能有钱,怎么过上好日子。”小洁站起身,缓缓走向机床上的那包钱。

“钱,可以改变很多事,可以改变命运,让你有更多选择,让人活得优雅,活得有尊严,”小洁的音调越来越高,她背对着陈爽,捧起一把钱。

陈爽尝试挣脱双手的绳索,钱明虽然没有解开,但扯松了绳结。“后来呢?怎么变成现在这样?”陈爽问。

“我和钱明定了个计划,由我接近你,然后伺机绑架。但那个渣男说,不舍得让我去和你逢场作戏,所以他拉童玲入伙,让童玲负责勾引你。”小洁转过身,靠坐在机床边。

“结果他和童玲好了,是吗?”陈爽问。

“我和钱明一起7年了,那个水性杨花的贱人才来几天……哎!,钱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总之呢,童玲负责勾引你,我负责准备药品。”

“那瓶饮料,还有巧克力都下了药,对吧,你是学药的,钱明说你很专业。”陈爽说。

“是的,不过原计划只是在饮料中下药。但我必须改计划,因为,这对狗男女背着我密谋,想拿了赎金后,杀了你我灭口,再把绑架的罪推到我这个死人身上,他们则远走高飞。”小洁说。"我是被迫的,我要自保。我必须有个新计划。于是,我在饮料的药效发作后,扮演一次见义勇为,在你还清醒时救你,我在巧克力中放入解药,但剂量加大了,你会从惊厥变成镇静安眠。一觉睡去。这样我在你的印象中就是解救者的形象。”

“然后,你杀掉钱明童玲,独吞赎金,我也不会怀疑你,对吧。你让他们背锅,自己远走高飞。”陈爽说。

小洁点头:“不过还是失败了,我没想到钱明居然能叫醒你,他会拆穿我。可惜,如果你没醒,你本来可以不死的。”

小洁走到陈爽前,“好了,虽然有瑕疵,但杀了你,我还是能达成主要目标,拿着钱过我想要的生活。”

一声炸雷在头顶打响,连续几道闪电照亮了小洁闪亮的眼,里面充满了攫取的欲望。

“小洁!你说钱明是渣男该死,童玲水性杨花该死,那我呢,我做错了什么?”陈爽大叫。

“你?你没做错什么,你单纯就是运气不好而已。”

“为了钱,你们……成了野兽。”陈爽说。

“为了钱,当然了,不然呢。”小洁笑了:“所以说你永远不会明白没钱的感受,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改变命运?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伟大,特励志?你觉得你是在拼搏奋斗,只要努力敢付出就一定能得到成功,是吗?难道生活的唯一目标就是升官发财,一掷千金吗?难道为了这个目标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吗?”

“不然呢?我为什么要受苦受穷?你以为都像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小洁大叫。

“你本来可以和钱明追求幸福,但你们除了出人头地不想别的,还幻想一夜暴富,结果引狼入室招惹了童玲,你们互相陷害,像野兽一样算计,下狠手,这很励志吗?看看你自己,你带着这包钱远走高飞,你会幸福吗?不、会、的!”陈爽盯着小洁。

小洁大叫:“住嘴!”她快步走向陈爽:“这个社会,你必须要狠,对自己狠,对别人狠,不然你永远会被欺负,被人利用。谁都可以牺牲,只要他挡道。”小洁俯下身,几乎贴着陈爽的脸大叫大嚷:“你白活了,自以为是的家伙!笨蛋!”

陈爽双手终于挣脱绳索,他大喊一声,拼命对小洁用力一推,小洁猝不及防向后摔倒,陈爽则向另一边扑倒,他来不及解开腿上的绳索,拖着椅子拼命向前爬去。

小洁站起身,狂怒地冲向陈爽,一把抓住陈爽的脖领,把他扭过来,陈爽翻过身,右手多了一把锤子,他用尽力气向小洁头部抡去。小洁闷头栽倒。陈爽用颤抖的手解开腿上的绳索,挣脱出来。小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血从她的头发中渗出。陈爽看了眼绑在柱子上血肉模糊的钱明。转身摇晃着走出厂房。

酝酿了一晚的大雨,在电闪雷鸣中倾泻而下,陈爽踉踉跄跄向院外走去,闪电中,陈爽看到了童玲,她趴在一大片被压倒的杂草中,身边锈蚀的机器上,有一大片血迹。陈爽停下来,低头看了眼童玲的尸体,她侧着头趴在地上,半边脸上仍保留着凶狠地表情,陈爽抬起头,在大雨中挣扎着走向大门。

两年后,城市规划部门推平了这片废旧厂房用于建设主题公园。这件当时震惊全城的特大案件也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大家依旧在阳光下忙碌着,奔波着。

陈爽离开了这座城市,他执意脱离父母庇护,去南方大城市独立生活,没钱的他过的很辛苦,但赚到的每块钱都是自己凭本事拿到的,他觉得充实而安心。“人生目标不是出人头地。”他发了一条朋友圈,引来一片嘲弄。陈爽笑笑,走进拥挤异常的地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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