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

那天雨下得好大,我没带伞。

我独自一人蹲在教学楼角落,望着那如幕的大雨。

“哟,这不是老方吗?你是不是没打伞呀。”一个爽朗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偏过头去,身边一个阳光俊朗的少年举着伞正一脸幸灾乐祸看着我。

见状,我一把将他手里雨伞夺了过来,扭头就跑。

“诶,你可缺了大德啊。”他立马追了上来,将我手中雨伞握住。

“谁让你犯贱的。”

“我家老方什么时候,这么开不起玩笑了呀?”他将雨伞朝我这边偏了偏。

赵博涵,嘴巴放干净点啊,谁是你家的。”我警告道。

“好啦好啦,都是兄弟,计较那么多干什么。让我来拿伞吧,我高一些。”说着他彻底将雨伞从我手中拿了过去。

我拢了拢书包的背带,让自己肩膀放松一下。

“老方啊,那个我家今天又没人,你看能不能···”赵博涵偏过头,一脸你懂得表情。

我撇了撇嘴:“你不会又要来我家蹭饭吧。”

“'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欢迎我?”

“你说呢?粮食都快被你吃光了,你这饭桶。”

虽然嘴上这么说,我这么善良当然不会看着他饿死街头,于是当我们来到我家门口时我开口了。

“你回去放了书包就过来吧。”

“遵命,长官。”

看着他跟个孩子往家跑去的样子,我只得无奈叹气。

推开家门,老妈正在厨房忙活,我回到自己房间将书包丢到床上。然后去厨房旁边的挂衣架上取下一件粉红的围裙系上。

正在洗菜的母亲见我回来,立刻温柔微笑道:“回来啦。”

“今天涵涵要过来吃饭。”

我整理好腰间的围裙,走到菜板边捡起放在旁边的菜刀,拿起妈妈削好的土豆开始切片。

“啊,他家爸妈又不在家呀,我去看看需不需要再多准备些米饭。”

说完,她就放下手中青菜甩干手上的水渍,转身打开了电饭煲的盖子。

“好像有点不够,我再用蒸锅煮一些。”

“多煮一些,你知道他的饭量的,饭桶一个。”

“好好好。”

“咚咚咚。”我房间里传出一阵敲击声,放下手中菜刀,我解下围裙搭在沙发上,回了屋子。

窗户外边,赵博涵正笑着对我挥着手。

掀开窗户上的月牙锁,将他给放了进来。

“你就不能走正门?每次都跟做贼似的。”我重新将窗户关上后教训道。

“这不是方便嘛,哦,再帮我那双拖鞋,平时那双就行。”

“你可真不客气,就在玄关自己去拿。”

我便出了门回厨房去了。

赵博涵穿好鞋子,也到了厨房。

“涵涵来了。”妈妈淘着米笑着说道。

“嗯,刘姨需要我帮忙。”

“不用,你先去客厅看电视好了,媛媛你也出去吧,剩下我自己来就行。”

客厅中,我撑着下巴拿着遥控器问道:“你看什么,还是球赛?”

他用力的点了点头,活像一个上课听讲的小学生。

我也点了点头,然后调到我喜欢的综艺节目。

“喂,老方,你刚才问我的意义何在?”

我笑道:“如果你看综艺,我会如你所愿,如果你不看,那我只好如我所愿。”

“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遥控器给我。”说着他就要来夺我手里的遥控器。

我怎么会让他得逞。

“你用手机看不行了。”我边躲闪边说。

“手机上哪有电视屏幕看着带劲,你怎不用手机看,破综艺都是人家编好剧本的,有什么好看的。”

“这是我家电视,我乐意。”

“我可是客人。”

客随主便,你不知道吗。”

我们争夺之间,他突然脚下一滑,整个身体乌云一般向我压来,遥控器飞了出去不说,最糟糕的是他竟然亲在我的额头。

只在瞬间我全身的血液就跟听到冲锋号一般向着脸上集结。

我立即将他推开,然后装成没事人似的,去将掉地上的遥控器捡起来。

“对不起呀。”他回到沙发上,挠着后脑勺一脸歉意地说道。

我侧过脸不去看他,以掩饰心中的羞意,反而故作大方言道:“没事儿,再有下次,我就缝上你的嘴。”

就在尴尬的气氛还没有消尽的时候,我亲爱的妈妈出来救场了。

“媛媛,涵涵,准备吃饭。”厨房里的声音对此的我来说宛若天堂的圣歌。

我立即起身应道:“来了。”然后就冲进了厨房。

“媛媛,你这么着急干什么?饿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妈妈见我急冲冲进来问道。

“妈妈,你别问了。”我端起盘子就转身出去。

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萦绕在我心头久久不肯散去。

我仰望着天花板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烫,是发烧了吗?

第二天,我还在半梦半醒间时,就被一阵敲窗户的声音,揉着自己惺忪的睡眼下床,拉开窗帘,黄金色的阳光甜水一般顷刻间灌满我的房间。

窗外那已经相处了十年的人,今天看起来仿佛是太阳的亲子。

“干什么,今天可是星期六。”我别过头,打着哈切拉开了窗户。

“你看今天天气这么晴朗,你却在睡懒觉,真是对不起老天爷。一起去游乐园怎么样,老爸老妈出差前给我留了两张票,就当昨天我蹭饭的回礼怎么样?”他举着手中两张红红的门票笑着露出两排雪花般的白牙。

“你等等,我换件衣服。”说完,我便重新拉上窗帘,转过身靠在阳台上,我伸手按在心口上,那种心脏砰砰直跳的感觉又袭了上来。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迎上心头,被我迅速镇压下去。

半小时后,换好衣服的我出了门,赵博涵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出发。”他元气满满举起右手喊道。

“你真是没长大,我瞬间不想去了,感觉会丢脸。”

“啊,公交来了,快走。”他抓住我的手腕,向前跑去追赶公交。

公交上我喘着粗气说道:“你要累死我不成。”

“谁让你平时不好好锻炼的,我记得上次体育测试你又不及格了,对不?”

“要你管,反正只要求一求体育老师他就会对我网开一面的。”

我没去他学究一般的说教,而是欣赏起窗外的风景,赵博涵说得不错,今天的天气真得很好,漫天的柳絮在春日的微风中飞舞,流浪,在阳光的映照下就像是镀金的绵糖。

公交车走走停停,人上人下,时间化成飞鸟远去。

我们也终于到了终点,下了车,一只巨大的熊猫像就在机械的传动下向着我们招手。

不愧是本市最大的游乐园,除了摩天轮,过山车,旋转木马,海盗船,碰碰车之外,近几年又添了许多我没见过的新设施。

“好怀念,老方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吗?”赵博涵抬了抬头上的鸭舌帽说道。

“十岁的时候。”我答道,那是我永远不会遗忘的日子。

“是啊,那是时候是叔叔带我们来的。”

“不要提他好吗?”我脑海里瞬间闪烁起尘封心底残酷记忆。

“好好,老方今天你做主,我请客。”赵博涵打了个响指笑道。

“这可是你说的。”我坏笑道,心中已经有了谋略。

“你不会是想去猛鬼屋吧,求你了我永远不要再去那个地方了,方姐你就发发善心吧。”赵博涵眼中全是可怜哀求之色。

我心中一阵得意,抓住她修长健壮的手臂,就像鬼屋的方向走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半小时后,我心中畅快至极,这次鬼屋比以前加入不少新花样,我很满意,而一旁的赵博涵可就是完全的另一个极端了,面色发白,跟心脏病发作了一般。

“小赵,怎么这就不行了啦。”我笑道。

他立即立了起来说道:“走,下一处。”

“算了饶你一命,看在你今天这么勇的面子上,跟我来本姑娘请你吃冰激凌。”

我不自觉的拉住他的手臂来到冰激凌摊前,伸出两根手指说道:“老板,两个巧克力味的。”

我们找到一个空闲的长椅坐下休息。欣赏游乐场来来去去的人流,对我来说也是不小的享受,这里是少数能让人们敞开真心的地方。

人们脸上或甜蜜,或欢乐,或疲惫的表情,都能流进心灵,带来安宁。这比手机里的治愈音乐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可是就在我闭目享受之际,赵博涵却大声喊道:“老方快看。”

就在我准备直接给这安宁破坏者一拳时,却见空中飘起千百五色的气球,它们随着清风上扬化成一道连接天地绚烂天梯。

“媛媛,我···了。”

“诶,你说什么?”我回过神,转头看向他。

赵博涵张开五指摇了摇笑道:“没什么,我说我们去玩其他的吧。”

“好呀,跟我来。”

接下来我抱着让他大出血的念头,拉着他几乎将整个游乐园的设施玩了遍。

直到人影变得细长,我靠在栏杆上轻轻帮赵博涵拍着后背,帮他缓解着不适感。

“呕,咳咳。”

“想不到,你这爱动的人,坐过山车还会呕吐。”

“是你非要拉我做得好不好,我都快哭了,你还挖苦我。”

“好啦,好啦,你现在好些了吗?”

他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直起身来双手压在栏杆上,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差不多了,终于缓过来了,你知道吗?我多看见幻觉了。”

“哈哈哈,有那么夸张吗?”我轻笑道。

“今天你玩得开心吗?”他扶着头望着夕阳,树影将他的淹没,看不清表情。

“开心。”我答道。

记得上次叔叔带来的时候,我也玩得很开心。

“嗯。”我低下头去。

“后来叔叔病故以后,我就想以后要代替他好好保护你。”

我的眼睛不自觉噙泪水。

“媛媛,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你愿意让我一直保护你吗?”他转过头向我伸出了手。

那种心脏加速,头脑发晕的感觉又一次冲上心头,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自己真的是生病,生一种不愈的疾病。

我流着眼泪将手搭在了他的手里,扣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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