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庆功宴三人小酌

  欲敬酒暗交答卷

我和章绮涵执意要请刘天平吃夜宵，他推脱不过。

我们来到学校正门外的小吃摊边，要了瓶劲酒，点了羊肉串、烤鸡翅、烤鸡腿，章绮涵另要了几份臭豆腐。

“天平，你今天说的太好了，说到了我们心坎上，引起了大家共鸣，来，辛苦了！”我举起酒杯。

“是啊，有你这一炮打响的功劳，我们的信心也高涨了许多，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章绮涵微笑着说。

“过奖了，过奖了，刚才我还挺紧张的，多亏班长给我搜集的资料，要说功劳我可不敢独专，那是大家集体的功劳，祝愿我们这个活动能取得更大的影响。”刘天平与章绮涵碰杯。

“说起来如今的教育也真是令人揪心，许多地方都将母语置于非常尴尬的境地，我表哥家五岁还不到的小姑娘，现在天天被她妈送去学英语，说英语就要从小抓起，而小姑娘汉语都说不流畅。”章绮涵忽然接过今晚的话题。

“还不是当前英语教育体制下的牺牲品？”我有感而发。

“从鸦片战争到现在，我们还没有从西方的群殴中真正站起来，这些年虽然物质上是改善了不少，但精神的自卑倒是越来越严重了。”

章绮涵现在居然很关心时政，这令我意外，野炊那天跟我说的话我还清楚记得，难道她真的试图为我改变？

“我认为，英语教育和计划生育是目前为止最糟糕的政策，英语教育为宣传西方文明，包括政治文明，做了西方人想做却做不成的事情，让我们的孩子从小就膜拜西方，在客观上为今后的移民也提供了便捷的语言技术支撑；计划生育政策则彻底违背了自然规则和人伦，从根本上破坏了中国人通过竞争不断进化提升的生物演化秩序，许多家庭只得将希望寄托在仅有的一个孩子身上，哪里还有其他选择？”刘天平不无担心地说。

他对政治很感兴趣，这是我知道的。

“计划生育政策作为国策，我不置评论，但当今的英语教育的确存在瑕疵，是应该变革。”章绮涵似乎把自己当成了教育部长，语气坚定。

“教育关乎国家的兴亡，我们都是师范生，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毕业了都将走上教师的工作岗位，是应该更加关注！教育，是物种繁衍的生存授艺。除了人类懂得教育，其他物种也有教育，只是我们很自大的不愿意承认这点罢了。换句话说，人类之所以能够取得今天的成就，完全是受益于教育的恩赐，教育事业的发达程度，是可以作为衡量一个国家未来实力状况的预期指标的！”我亮明自己的看法。

“正所谓谋止一人者，祸及一家，谋止一家者，祸及一族，谋止一族者，祸及一国；谋止一时者，祸及一世，谋止一世者，祸及万世！教育就是一项谋及一国、谋及万世的事业，来不得半点差错，否则定然会使国家遭受重大灾祸！”

刘天平举起酒杯和我碰了，他也很赞成我的看法。

我接过话茬说：“苏子在《管仲论》中曾写过这样的话，‘功之成非成于功成之日，盖必有所由起；祸之作，非作于祸作之时，亦必有所由兆。’这句话用来概说教育，正是恰如其分，教育事业的兴衰以及其对社会的影响，断然不是立竿见影的，其隐潜的效果一般都要经历几十年才能窥知。”

章绮涵见状插上一句，装作起身要走的样子：“你们俩别卖弄了好不好，动不动就引经据典，这不是摆明着赶我走吗？”

我和刘天平哈哈一笑：“请坐请坐，我们知错了，我们共同敬你一杯，海涵海涵。”

章绮涵“扑哧”一笑，三人碰杯而饮。

刘天平怅然地说：“如今，在我们这一代80后人中，连北大清华的学生，都绝大部分向往出国留学或入外国国籍，绝大部分人的人生目标是毕业后开公司当老板，然后买房买车，过锦衣玉食的生活，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们的教育出了问题，这也是我选择考师范的重要原因，我希望今后可以通过自己的教育，让我的学生做有理想、有志气的中国人。”

“刘老师，佩服佩服，祝你今后成为中国最优秀的名师。”章绮涵嘴里吃着臭豆腐，还不忘给刘天平送来赞歌！那臭豆腐散发出一种难闻至极的腐臭，她居然吃得津津有味。

“怎么，嘴馋了，给——”，章绮涵看我一直盯着她手里的臭豆腐，给我递来一串。

“不不，我从不吃这个，脏死了——”，我连忙摇手拒绝。

“不行，今晚你必须吃一个！”章绮涵撒娇着对我说。

刘天平看在眼里，“班长，团支书的厚爱你就这么忍心拒绝！就吃一块呗，别人想吃都没机会呢。”

没办法，我只好接过章绮涵递过来的臭豆腐，狠下心来猛咬一口，不料却挺香的。

章绮涵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天平，你也尝一串，以后要是当了教育部长，给咱们的教育好好改革一下。”章绮涵径直将一串臭豆腐递给了刘天平。

刘天平也不客气，一边吃着臭豆腐，一边兴致勃勃地继续讲道：“如果我要真的当了教育部长，首先，必须坚持兴办教育的公益性方针毫不动摇。市场经济的巨大优势如今已是世人皆知，在政府积极主导推行的经济体制改革同时，市场经济固有的一些缺陷也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社会主义的教育事业，教育产业化的市场倾向、功利倾向越来越突出，私人办学、外国办学的同时，教育牟利的隐形目的被人们忽视。教育和医疗是一个国家生存发展的重大战略行业，不应该作为谋利性的经营企业来开办，教育关乎的是一个国家未来的人口科学技术、道德修养、民族认同、灾害抵御等方面的综合素质技能表征，属于未来怎么生存的问题；医疗关系的是一个国家当今的人口存活问题，它是从人的身体上来保障个体的存活，是属于人类怎样生存的问题！身体生存下来是物种得以繁衍不衰的前提，而精神上的崇高进步是物种安全生存下来之后，能够不被外族消灭的安全保障！所以，任何试图将这两个行业产业化、市场化的举措都是短视的，它们应该和国防事业一样，作为重大的国家战略，不能被私人或外人控制！”

看来刘天平还沉浸在刚才的演讲气氛里，而且还把范畴扩大到医疗领域。不过他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我和章绮涵不停点头，谁都没有插嘴去干扰他。

“其次，必须坚持育人原则的层次性，世界上连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都不能找到，何况是个体的人呢？因此，在坚持大的方向一致的前提下，必须充分尊重个体的特殊性要求。教育要做到“有教无类”，但也不可抛弃“因材施教”，由于个体智力、志向方面的不同，针对不同的个体就应该明确不同的培养目标层次。概括来讲，教育必须正确处理好“大众教育”和“精英教育”之间的关系，处理好“全才教育”和“专才教育”之间的关系，处理好“本土属性教育”和“外土属性教育”之间的关系。”

刘天平谈到了孔子的教育思想，指出了大众教育和精英教育两组概念，足见平日里也没少思考这方面的问题。

“那么你认为应该怎样处理大众教育和精英教育之间的关系呢？”我很好奇，插了一句。

刘天平看了我一眼，目光却落在章绮涵身上，“大众教育程度是国家整体实力的象征，但是如果一个国家忽略了精英教育的规划，那么这个国家在缓慢的前进过程中，总有一天会因为领队的失误而迷失前进的方向、丧失前进的动力！”

章绮涵听得很投入，人又聪明，已经把刘天平的意思全部领悟透了，忍不住抢着说：“这就好比行军打仗，侦察兵是必须派遣出去的，他们是整个部队熟悉线路、掌握敌情的重要尖兵，可以提前探知征途的险急状况，正确引导大部队依据正确路线行军，他们可以直接对战争胜负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精英教育培养的就是这些‘侦察兵’，数量不要多，但是必须素质超群，他们必须是各个领域的‘世界尖兵’，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行走在后的大部队有效利用‘侦查情报’，吸收消化掉这些‘情报’，将其转化成推动整个国家不断前进的动力。”

章绮涵果然不愧在军人家庭长大，估计平时也没少听她爸爸聊军事，这不，随即举出这样生动鲜明的例子，精辟地道出了精英教育和大众教育的关系。

我和刘天平再次共同向她敬酒，她居然毫无违和感的欣然接纳了。

刘天平突然问我：“今天宋老师讲了‘梧鼠五技而穷’的典故，对此，不知班长你如何看待全才教育和专才教育？”

还在高中时代，每次班主任在教室里教育我们要每个学科均衡发展，要做全面发展的优秀人才，我就很是抵触，我认为，“全才教育”可谓意念中的理想教育，世界工业革命促进近代工业行业分工，到现代，各个学科划分更加精细，无一不说明了人才专业化的趋势，还停留在全才教育理念的育人阶段，实在是危害无穷。

于是我不假思索表达自己的观点：“‘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一专多长’才是正确科学的育人之道。人的精力相对有限，以这有限的精力去钻研世界上众多的技艺，效果注定比不上将毕生精力研耗于一门技艺取得的成绩，触类旁通的道理我们都知道，世界上也出现过一些堪称‘全才’的英豪，但这是很少的个例。何况作为一个国家，兴办教育的终极目的并不是为了培养‘全才’。”

章绮涵皱了皱眉，我知道她的意思是让我少引用譬如韩愈《师说》这样的句子，我心领神会，心想何不学学她深入浅出的议论技巧呢。

于是我接着说：“举个例子，一个国家的从业人员一般都有这些人，军人、教师、医生、农民、工人、科学家、外交家、政治家、音乐家，一个人如果能够同时精通以上所有的技能，也就是能够同时掌握这些技能，枪法精纯、精于教书育人、治病救人、耕田种地、机器生产、外交纵横捭阖、治国有方、音乐演奏，那么这个人肯定是一个极其难得的罕见人才，这样的人必须珍惜保护，但就现实情况而言，这样的人举国恐怕也不会超过一千，但是这却并不可怕，我们也更不用因此而担心亡国灭种、整日惴惴不安，因为我们的军人为了保家卫国可以舍生忘死，我们的教师兢兢业业、谆谆善诱，我们的医生一个个精通医术、妙手回春……，这就是说的谋全局、谋万世的，当构成社会的每一份子都能做好本职工作，那就已经足够了，没有必要强求军人还要精通医术、科学、写作、绘画、外交、农业生产的道理！”

“班长，你倒学的挺快的，把团支书深入浅出的技巧这么短时间内就学到手了，还不赶紧敬师父一个？”刘天平又要了一瓶酒，给我斟了个大满杯。

“我有那么老吗？我才不做他师父呢！”章绮涵不想我喝多，有意替我解围。

这个女孩不但聪明美丽，而且善解人意、体贴温柔，她的目光似无意实有意地扫落在我脸上，我知道她在等我给她最后的答案。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既然天平指出来了，也必须承认这剽窃的事实，刚才的确是受你点拨，你必须接收要做我——师父！”

我和明敏已经确定了关系，不能留任何幻想给章绮涵，刘天平的提议是个很好的机会，我必须写完她给的答卷，不能留下满纸的空白，给她错误地暗示。

我一饮而尽，倒转杯子，示意滴酒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