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璐

女人生了一个孩子，朋友圈对任何人可见，我和张德强都看得到。大胖小子已经出了满月，头戴一顶鸭舌帽，吐着半截舌头。我问张德强，这小孩是不是有病？张德强说，有你这么诅咒前女友的吗。我说，没有，我诅咒的不是前女友，是她孩子。张德强大笑，拍拍我的肩膀，说，恶毒，你这个恶毒的孙子。我真不懂，小男孩吐舌头是什么意思，蛇吐舌头我见过，是吓唬你，女人吐舌头我也见过。她叫石璐，算是我前女友，但是时间已经久远，断了就没再有任何联络，有什么好联络，都是一种打扰，我怕她又重新爱上我。她吐舌头那阵儿，舌上老有一个咀嚼腻歪了的口香糖，小疙瘩状，她说，给你吃。我说，去一边去。但确实吃过，除了和普通口香糖嚼到最后丧失甜味一样外，没什么特别的，想从其中品出她的味道，纯属幻想。我盯着小孩的照片，小孩坐在石璐的胳膊上，从没想过她的胳膊能有这么大的劲儿，能坐上个孩子。我把这个想法说给张德强，我说，她真牛逼，能抱得动孩子。张德强说，她真牛逼的是能生出个孩子。我问，什么意思？他说，没什么意思。我大概明白他话里有话，她身体被撑开，小孩从其中钻出来，她还是她吗？不敢再往下想。我刷走朋友圈，往下几行连续几个都是卖房子的小赵，穿着西装，短袖，高跟鞋，我点开其中一个视频，她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我就返回，继续往下滑。张德强说，别想了，她们都活在手机里而已。我觉得这话挺高明的，索性关了手机，心里一下子澄净起来。透过窗户往外看，夜色渐暗，回过神时，我们点的大盘鸡正从服务员手里端过来，临到桌面，他脚下一滑，整盆鸡肉泼下，落到桌上，有汤汁洒在张德强的衬衫。他破口大骂，我觉得好玩，把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对齐，框出个方形，把张德强置在镜头里，心想，所有人，都在遥远的手机屏幕，或真实，或虚拟，亢奋，积极，失落，绝望，醒着或是睡着，与我，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