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易年的印象中,文思一直是个特别拼的女孩子。为了找一份安稳的工作,不惜每个月从家乡独自去另一个城市考试应聘。每次考完试她都带着失落回到家,易年知道她心情不好,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说语言如此苍白,安慰,毫无用处了。他每次的感觉就是这样,他希望文思能快点找到工作,就不必这么辛苦的东奔西跑。当然他也有一些很自私的想法,他害怕文思留在了家乡,他害怕有一天他们的关系会越走越远。而这些狭义的邪念无疑是对她的爱,一种难舍难分的追慕。
距离上次他们在这座城市见面已经整整两个月,中间这两个月有很多的不愉快,甚至有过争吵和分离。古装剧里总是说两个很亲密的人不打不相识,他和文思的一些小情绪反而使得彼此更加成熟,更懂得珍惜彼此。
文思这次来易年的城市还是为了参加一个事业单位的考试,在考试的前两天他们还在彼此为了一些小事怄气,而两天后,他们能一起坐地铁去城市的中心逛商场吃冰淇淋。他们是两个性格迥异却又能彼此理解的人。
文思提前一天来这座城市,因为是周五,她还得继续上半天课,七月份就要放暑假,她不想耽误太多孩子的时间。六七月的天,可想而知。夏天的天气就如同在过堆边烤火一样炽热。文思是下午三点到的火车,易年焦急得准备着,盼望着上午的时光能够转瞬即逝。两个月没有见面的心情可以比作一个上午都没有吃奶的幼儿,仓促而焦虑。易年把坐车方案,该带些什么都反复在脑海里梳理了好几遍,他怕漏掉任何一个东西,包括纸巾,薄荷糖,还有随身现金,钥匙,甚至见面后该说些什么。
似乎老天也知道他的焦急,时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慢,中午很快过去,定好上班的闹钟也已经想起。匆匆茫茫中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距离文思下车的地方,从他住处出发可能需要一个半小时,突然一下子感觉时间不够充足。虽说自己是去见喜欢的人,他也不好意思跟朋友提及,为了不误车。他决定自己开车去地铁站,他把朋友叫上,等下到了地铁站让朋友把车开回家。易年是个新手,但是开车却飞快,只要路够宽,他恨不得把油门踩到底,体验一下飞的感觉。他小的时候看到电视里赛车,他就想成为一个赛车手,后来他眼睛也不怎么好,家庭条件也一般。很多从小的愿望就想是一场梦,醒了之后都会忘掉,但是那种飞一般的感觉多年后在他总有自己的第一辆车时又重新被拾起,像拾起一个遗失很久的珍品。
在他预计半个小时到达的地方,他却只花了十几分钟就到了。他甚至忘了一路的红绿灯和那一个擦身而过的铁皮盒子,他更像一起野马,缺乏管束,在内心里独自奔腾。一个人有时候会去面对很多东西,比如一个人独自吃饭,一个坐车,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漂泊,但是总有一天会遇到那个能让你坚持去做这些事的人。所有的孤独与疲惫都会瞬间消失,像从未发生一样。
半个小时后他在车站的地下通道里茫然四顾的寻找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女孩。文思在电话里显然有些不太耐烦,易年不知道他自己在哪里。地铁的隧道里只有行走的陌生面孔和那些有箭头的方向牌,没有标志性的建筑,没有更加熟悉的人。还好一个站只有一条通向同一个地方的地铁。他从车头找到了车尾的文思,远远看去,不知道她是否开心,而易年有种难以表达的喜悦,只是没有人能够看得出来,他手心的汗是因为紧张还是期待。
下午三点半的阳光,太阳晒到发烫,他站在文思的身旁。陪她一起去看房,文思七月要来天津工作,在市中心的一个繁花地段找临时落脚点。易年怕她到时候来得匆忙一时找不到住处,所以就提议今天陪她你找找房子,即使是骑着单车穿行在树荫下,还是会感觉汗流浃背。夏天是一个让人既开心又失望的季节。易年的额头早已冒出细密的汗珠,文思也一样,只是文思白皙的手臂被从树叶罅隙间洒落的阳光晒得发红,易年看着有些心疼,文思是的坚强的女孩。对任何事从来都不轻易言弃,这么热的天气他也可以像一个男孩子一样暴露在阳光下流着汗水找房子。
易年在小卖部买了两瓶冰冻的水,卖水的是个本地大妈,一身臃姿。两瓶水比别的地方贵了至少三块钱,易年买东西从来不讲价,但是他觉得做生意如同做人得厚道,所以他比较鄙视那些贪图小利的人,那些人他只会与他们打一次交道,以后绝不往来。
一个树荫下,他吧打开好的水递给文思。文思喝了几口就开始 用水洗脸,这么长时间他就只看见文思喝那么一点水。以前他总是嘱咐她,让她多喝水,但是似乎有时候你对一个的关心都是枉然。他们一路只是骑着单车,在马路边左顾右盼,希望能在哪块围墙上看到一页出租信息。城市的中心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随意。路面干净整洁,围墙上连一张广告都没有。庭院里的葡萄藤牵丝结网地覆盖着浅红色复古 墙壁,这一片都是古建筑,文思说这里算半个旅游地。北方的风好像只有在日落西山时才会姗姗来迟,所以三四点的时候她只会羞答答的躲在闺房里足不出户。他们额头上的汗干了又重新渗出,像是一口不会枯萎的古井。
这里的环境和人文因素导致房价过高,所以不管是买房还是租房都显得特别周折,他们骑着车一条街一条街的找,还是没有找到一间出租房,易年车筐里的水瓶身的水珠已经落尽,水也喝了快一半,文思还是那样很少喝水,一路上他们很少交谈,有点像两个同行的旅人。谁都想打破这种僵局,但是在这口干舌燥的天气,所有要说的话都像一个秘密被深藏在心底不易显露。
下雨四点半的时候,文思主动放弃了找房的决心,她越发的变得沉默,行走间也只是只言片语。易年看着她那不悲不喜的面庞很多次欲言又止。他想给她安慰,给她总是,给她点关心,但是都被深藏在心底,他始终没有说出口,这一次他看见文思更多的事心疼,忽然发现她的世界像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以前开心了,他更喜欢文思笑起来天真无邪的样子,那个时候的文思真的很美。
易年说过,他要买件衣服送给文思,这个想法他从认识文思的时候就开始有了,他始终没买是因为文思在拒绝,而前一天的晚上,文思半开玩笑的答应了,像是给他的一个惊喜,或者是对他一直以来的不温不和的原谅。他们刚好路过一个繁花地段,那里有很大的购物中心,刚好也是个避暑的好地方。一个地方是不是真正的繁花,人口密不密集就是它的佐证,即使这么炎热的天气,路边和场内的人群不减反增。他们在一个做冰淇淋的小店门口的塑料椅子上坐下了,文思点了一个加木瓜的酸奶冰淇淋,易年要的是火龙果酸奶冰淇淋。商场里有很多这样的商铺,卖点吃的喝的,几张桌椅,很是闲静。文思慢慢的吃着纸杯里的冰淇淋,眼睛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易年看着她也没问,这种感觉总让他心神不定,像是那种将要告别的人。 过了一会儿文思坐在他对面给他发微信,说她今天状态不好,然后又有点恶心,易年不知道这么多年她是怎么照顾自己的,每一次文思说她不舒服,肚子痛,胃痛的时候,易年都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想做点什么。可是又能做什么,他嘴笨不会说一些甜言蜜语的话去安慰,他只能牵挂着她,希望这一切快点过去。他们坐在那里像两个陌生人,易年偶尔会看看文思,但是很快又会低着头若有所思,害怕目光交错,他自己都不明白都这么大了还是不敢正视女孩子,明明很喜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明明很想看着她却还是不敢看,自卑和羞耻像枷锁一样铐住他。他有一份真情却只能掩藏于心。
偶尔会有一两句交谈,跟陌生人没有两样,易年默默的跟在文思身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神情庄严得像一座雕塑。两个人都各有所思的想着一些事,易年想着怎么打破僵局去逗文思开心,文思想着怎么去结束这份纠缠不清的感情。人与人最大的区别是都看不透对方想什么。文思不想让易年给自己买衣服,她觉得这样会亏欠易年,易年从小的倔强文思从未见识过,有人说金牛座的人才会倔强,而双鱼的易年除了心思细腻还特别倔强。他表现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对文思说他想回去了,文思不傻,她看得出来易年生气了,她没有挽留,两个人并排着走了一段路,易年还是忍不住发泄了自己的小情绪。他在这么热的天气从城市的一头赶过来除了想见文思一面,更想送件文思喜欢的礼物给她,他记得文思之前跟他说过这件衣服,她特别喜欢,准备放暑假了找到工作了有钱就买,易年才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这么辛苦。他决定亲自买给她,算是他的一份心意。文思的拒绝其实是预料之中的,他了解她,喜欢她,怎么会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呢,她不喜欢亏欠任何人,也不喜欢易年,他对她越好,她反而会更加觉得不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会去选择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男孩子,她嫌弃他长得矮,皮肤黑,带眼睛,说话不够幽默,走在一起没有cp的感觉,手心出汗留着长指甲。她自己也不知道,找一个喜欢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每一个女孩子都想做一个灰姑娘遇见白马王子的梦,可是这个世界早已不是童话,就如同橱窗里的高档商品,你可以去看,但是你即使再怎么努力工作也买不起,这就是命。很多人就是这么贱,越得不到的越觉得好,轻易得到就会觉得太普通。
每一个人在懂得爱是什么的时候,要么懂得珍惜,要么懂得舍弃。文思讲过她的疯狂,她现在懂得舍弃,易年还是不经风雨,他没有疯狂过,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便掏心掏肺,他相信能遇见便是老天的安排,能得到更是一种福气,文思纵使说一万遍不喜欢,他还是能一如既往地爱着她,他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和他一样,对爱执着,待人真诚。
后来的后来,易年给文思买了她喜欢了很久的衣服,空气还是温暖如果,文思脸上漏出了一丝喜色,但是特别漂亮。只要文思能够开心,易年的逼迫也显得微不足道,文思可能不会知道,易年那天一直都在苦笑,不知悲喜的感觉。
第一次见面易年有个心愿,能在分别时拥抱一下文思,这次见面,易年自己觉察到可能会是最后一次见面,他随口提了一下,文思斩钉截铁的说不行,易年没有再坚持。他们同行了两站地铁,文思下车的时候,易年只说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而真正上路的却是他自己,他看着文思消失在空旷的月台,心生悲凉。
两天后文思说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她永远也不会喜欢易年。这句话像一个惊雷让他心头一紧,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无声的掉着眼泪,他说好。他纵使有万般的理由去挽留,也还是无济于事,有句话说“你可以留住一个要走的人,却怎么也留不住一颗远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