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老公一个月给4000,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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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门“啪”的一声被摔上,声音之大震得门框都好像抖了几抖,许艳茹瞪着被摔上的门,心头一阵狂跳。

儿子从小卧室探出头来,许艳茹直觉回头,和儿子视线碰个正着。

儿子嗫嚅,“爸爸——”

许艳茹看了儿子几秒,在心里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手扶住膝盖起身,“爸爸回去看爷爷奶奶了,今天晚上你和妈妈睡。”

“YEAH!”儿子欢呼一声,从门里冲出来,一头撞进许艳茹怀里,那头柔顺的黑发在许艳茹怀里蹭啊蹭。

这是第几次了?曾子浩这么撇下她们母子,百里迢迢,又回老家去当孝子。

许艳茹现在非常后悔当初不该请公婆来帮他们带孩子。

儿子出生时,公婆年龄尚轻,在老家务农,基本能自给自足,加上逢年过节他们给的孝敬,在农村的日子过得算是不错。是她,因为父亲突然患病,母亲要集中精力照顾父亲,无暇分身帮她带孩子,找保姆吧,经济能力又欠点,经过深思熟虑,她和丈夫商量,请公婆过来帮忙带孩子。

相处得还算融洽,这一点,许艳茹提前做足了思想准备,如亲妈说的,一个锅里吃饭,饭勺还有碰锅沿的时候,同个屋檐下住着,怎么可能不生摩擦。

亲妈说,艳茹啊,你自己要能分得清轻重,既然想享受公婆帮忙的好处,就要承受一起住的种种弊端。凡事往好处想,孩子大了,一切就都好了。

许艳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公婆在这儿住了五年,小摩擦偶有,大矛盾基本没发生过。她原以为就这么顺顺利利混到孩子上学,她和曾子浩说好了,孩子上了学,最多到三年级,就能让公婆回老家休息。

不是她非撵老人回去,实在是公公,成天照三顿饭地念叨家里,公公丢不下他那个老家,丢不下他那块地,和那一村的乡里乡亲。

许艳茹又早早做好打算,等公婆回到老家,她必定每月按时足额给生活费,一千五(医疗费另算),可以吧,虽然数字听着不多,可在那个二十线小村,足够公婆过无忧的生活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还扰乱了她从此后的平静生活。


02

曾子浩有个姐姐,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在当地县城打了几年工,就近嫁了个男人。父母在老家时,常从精神和经济上给女儿强大的支持,夫家不敢怠慢。

公婆进城帮他们带孩子的第三年,姑姐生下第三个女儿,夫家的态度开始转变。

起初是借茬吵架,后来发展到动手,一开头就成了习惯,小女儿满两岁时,夫家提出离婚。

姑姐开头还自己忍,不愿牵连父母,夫家开始为离婚悄悄准备后,她实在没办法,向父母求助,两个老人接完电话就坐不住了。

婆婆的眼泪就没停,一声声哀叹女儿命不好,公公一根一根地抽烟,关着门大骂那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女婿。

曾子浩出差在外,让许艳茹先稳住父母。谁知道,男人家着实心狠,趁老两口不在,没人撑腰,干脆趁天黑,把姑姐和二女儿、小女儿连人带包袱一股恼送回了娘家,扔下便走。

还是邻居看不过打电话报信,曾子浩前脚进门后脚就在网上订票,三人连夜收拾行李,第二天乘头趟车直奔老家。

这一下,开了曾子浩频繁回老家的“好”头。

姑姐最终还是离了婚,带着两个女儿正式回娘家住,农村对这种事的态度不像城市有包容性,父母怕女儿想不开钻牛角尖,于是决定不再回城,就待在老家帮扶女儿和外孙女。

许艳茹接到消息,继他们突然回老家把孩子丢给她后,又迎来了当头第二棒。

她以为公婆和曾子浩回了家能很快处理完这件事呢,以为公婆还会回来继续帮她带孩子,所以只请了几天年假,这下好,年假没了,因为寄希望于公婆再次回来也没提前找保姆,现在突然通知带不了孩子了,匆忙之间,她到哪儿去找保姆。

一时间手忙脚乱,孩子在东家西家之间轮流倒换,好不容易找了个老阿姨固定下来,许艳茹心里憋了一肚子气,但那时她还没法好好坐下来和丈夫谈一谈。

为什么?因为,她的好丈夫,公婆的好儿子,姑姐的好弟弟,还在全力以赴集中精力忙着摆平老家的事。


03

五年多没在老家住,房子和地都荒了,院里的草长得半人高,一家几口见了面,先抱着哭一场,再坐下商量后续各种事宜,然后分工,母亲负责做饭和照顾两个孩子,剩下三个大人卷起袖子房前屋后打扫卫生。

头一次回家只是稍微安顿了下,曾子浩二次和三次回家才是重头戏,请人修缮房屋,给姐姐和外甥女准备住的地方,帮姐姐和前夫打离婚官司,争取一点微薄的利益。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父母老了,他就是顶梁柱,脊梁骨,一家人的日子全指着他。

曾子浩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开启了频繁来往两地的奔波日子。开始当父母的大孝子、姐姐的好弟弟、两个外甥女的好舅舅,对自己的小家,再分不出从前的精力。

凭心而论,曾子浩是个好男人。所以,当许艳茹对父母和朋友们说起现在的曾子浩的种种作为时,大家异口同声都是劝她,让她要知足。

“像(曾)子浩这种好男人现在天下都少有。他给父母和姐姐花钱怎么了,总是花在自家人身上,比那些给外人花钱的不知强了多少!”

父母尤其说,子浩是个好孩子,对父母孝顺,对亲人知道报恩,他不是说过上学时的学费还是姐姐打工凑的吗?现在他回报到姐姐和外甥女身上,你怎么能因为这个对他有意见呢!我们不是早告诉过你,对父母孝顺、对家人好的人,对自己的小家和老婆孩子也会有很强的责任感的!

他家也就是最近有事,你耐心点,等这段日子过去了,他就不会这么老往回跑了。

父亲把拐棍在地上墩得咚咚响,教育她:我们一直是怎么教育你的,做人就是要知道感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父母的大恩!你还和子浩计较这个,那我们以后怎么指望你?再说了,你公婆好歹任劳任怨帮你带了五年孩子,这会儿,正该你好好表现的时候,不许掉链子!听到没!

许艳茹觉得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大家都只看到了事情的一个方面,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04

她以前从来没发现曾子浩这么孝顺。

可能以前他的孝顺主要表现在给父母买衣裳、带父母吃好吃的、出去玩这些方面,也可能孩子没出生前,事情和烦恼都少,每年只需要给打点钱,一年最多回两次家,回了家也没现在这些七事八事,所以,他的孝顺没能充分体现出来。

可是父母这次回老家,好像把他的魂儿也带回去了。加上老家的姐姐和外甥女,曾子浩现在,和以前,可大不相同了。

首先表现在他回老家的频次上。

一年十天年假不够他用,几乎每个季度都要请几天事假,因为请假,原来月月的全勤奖,现在经常被扣。因为请假超标,本来能升两级工资,结果只升了一级,就这,还是因为他平时表现好,工作能力突出,领导念旧情给争取的。

其次是费用。

许艳茹粗略算过,自他开始回老家,每月工资差不多1/5都贡献给了交通事业,还不提每次回老家另花费的财力物力,回老家不能空手吧,回去为父母姐姐们以后打算,得和村人、外甥女学校的老师们,打打交道,公公关吧,钱和礼物必不可少。

许艳茹抱怨,她已经连续四个月没从曾子浩手里拿到过生活费了。曾子浩说姐姐接送女儿上下学不方便,他攒钱给买了一辆电动车,后面有个篷子,能坐两个人那种。

他喜滋滋地说:“这东西好哩,买了这东西,我姐平时也可以拉着爸妈出去转转,散散心。你不知道,我姐一离婚,村里有些人看我们家的眼神都变了,加上爸妈突然回去,他们私下都传你和妈闹矛盾把他们撵回去了,我就让我妈在村里给你扬名,说你根本不让她们回去,要留她们在城里养老呢,是她和爸想落叶归根,非要回非要回,这不,你拗不过,出钱给买的这东那西的,这车就是你硬让买的——”

许艳茹越听越心里烦,她小声咕哝:我不要这好名声,我只要我的生活回归正常。她想借机劝丈夫几句:“你是结了婚有了孩子的人,你现在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经营自己的小家上,大河有水小河才满——”

“对呀,”丈夫打断她的话,“我就是想着‘大河有水小河满’,先把我家那大河的水灌满,然后我才能定下心来经营咱们的小家,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屁!你有数?我看最没数的就是你!”这句话在许艳茹喉咙里滚了几滚,没敢窜出嗓子。


05

姑姐和外甥女的生活慢慢恢复了正常。曾子浩托人在县城给姐姐找了份临时工,父母在老家也重新站稳了脚跟,许艳茹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但她观察了两个多月,却惊讶地发现,大河都开始消停了,丈夫往老家跑的脚步却依然不停。

她不明所以,增加了和婆婆、姑姐电话交流的次数,在电话里拐弯抹脚打听,没弄出个所以然,借国庆放假,索性带着孩子,和曾子浩一起回了趟老家。

这次回去,才让她充分体会了曾子浩现在在老家受到的种种“待遇”,也隐约明白了一些他为什么这么热衷回老家的心情。

以前她也回过老家,但那时,人们待她都很客气,客气中含着疏离,对曾子浩多少也有,但现在和以前几乎完全不一样了。

曾子浩这个长年在外面工作、生活的人,现在则像那些一直生活在村里的人一样,对老家的人亲热、熟稔,对老家的事参与度极高。在老家的每一天,他几乎有一半时间不在家待,他干什么去了?

东家谈亲事,请他这个上过大学的知识分子帮忙参谋;

西家盖房架梁,请他去写毛笔字,顺便帮忙当账房先生;

有的是孩子上学,知道他给自家外甥女办成了,也来请求说和;有的则是看他三两下给姐姐找了工作便也带着礼物上门求引荐……

嗬!好个曾子浩,在单位、在城里、在自己家,都不曾见他这么威风过,人人见他笑脸相迎,村支书见了他老远主动打招呼。

连带着,父母和姑姐出门,面上也有光。把公婆高兴得,简直比在城里时还自得几分。


06

谁也不知道这背后,曾子浩付出了多少心力、物力和财力。

现如今办事,哪样不是钱铺路。单说外甥女上学,许艳茹就清楚,曾子浩在家里连着几宿睡不着觉,翻着通讯录找蛛丝马迹,甚至请岳父母帮忙出主意、牵线,转了三四道弯才给孩子重新上了户口、安顿了学校。

哪有什么风风光光?人前的风光不过是人后的眼泪和心酸一点一滴换来的。

看着在人群中高谈阔论、满面红光的曾子浩,所有羡慕和熟识他的人中,或许只有许艳茹看透了他背后的疲惫和付出,气郁之余,她不禁有些心疼丈夫。

回来的路上,许艳茹没忍住又一次开口劝丈夫,让他适可而止,避免别人得寸进尺。

她说人心是永不知足的,你若一味应承,他们以为事情对你而言很轻易,只会一再提高要求,增加价码,你不及早打住,到某个时候达不到他们的要求了,再去回绝,即使是婉言拒绝,也会惹得对方翻脸,说你无情。

她自忖这话没一点讽刺挖苦的意思,却不料丈夫马上阴沉了脸,只听他不耐烦地冲自己嘟囔:“我的事我心里有数,不用你唠叨,你把娃管好就行了!我家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什么叫我把娃管好就行了?什么叫你家这些事不用我操心?咱们是夫妻,养育孩子,经营家庭是两个人合法合理的义务,你凭什么把一切甩给我,只顾自己在父母面前当大孝子!”

“那你也去当啊!我又没拦着你!”曾子浩像吃了枪药似的,一句句噎人。

许艳茹被气得不轻,不是怕孩子被吓着,她肯定站起来和他吵一顿,她看看四周,尽量压低声音:“哦,我也去当孝子,你也当孝子,咱俩都先灌人家的河,咱家的河都干了,谁管呢?咱家的日子还过不过?”

“我就问你,你有没有良心?”曾子浩突然提高了音量,“你一声令下,我爸我妈扔下家里的活锁了门就来帮咱带孩子,现在他们被迫回了老家,我怕他们年纪大了回老家被人欺负,被人笑话,我怕我姐和两个孩子没人撑腰,我多帮他们操点心怎么了?难道你真要像别人说的,看着我给自家人花钱出力不痛快,非要我把钱和力用到别人身上你就高兴了痛快了?”

周围有吃瓜群众的视线忽隐忽现的朝这边影射,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像一道道尖刺扎在许艳茹身上,她瞬间脸涨得通红,似要滴出血来,她搂紧孩子,深深地低下头,把脑袋像驼鸟一样窝在熟睡的孩子胸前,久久不出一声。

曾子浩像终于占了上风,继续发泄着,剩胜追击她这个落水狗。

在他的絮絮叨叨唾沫四溅中,许艳茹渐渐心头如镜子一般清明,她终于彻底明白,为何曾子浩这么贪恋回老家,这么喜欢和心甘情愿当孝子,为家里无私奉献,他呀,纯粹是在单位、在城里过得太压抑太憋屈了,受的挫折和打击太多了,回老家,在父母家人和乡亲们面前找存在感、重塑自信心呢。

她还想刺刺他,但一抬头,看到他那副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激动模样,咬咬唇,又把话全咽了回去。

从那之后,夫妻两人,就开始了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却互不干涉的“貌合神离”的日子。


07

儿子上小学二年级时,许艳茹和曾子浩正式达成书面协议,每个月,曾子浩发了工资,就转给许艳茹四千块钱,两千块是家用,两千块是给她带孩子干家务的工资,这是许艳茹苦思冥想觉得目前能达到的最好相处方式。

如果家里有大项支出,比如孩子的教育费、家庭成员的保险费、老人的养老和医疗储备金等,两人共同负担。

假如曾子浩长了工资,给她的金额也要随之提高,具体金额由两人商量确定。

除此之外,许艳茹不能再干涉曾子浩回老家或者其他任何合法合理活动。

许艳茹和朋友们说起这些事时,语气里有种解脱,有种被逼无奈的释然,被惊得目瞪狗呆的朋友则在楞了片刻之后连珠炮般发问:你俩现在真这么过?一个月四千块钱够不够啊?

有个好事者还促狭地打听:那你还给他提供陪床服务不?那个收不收费?

另一个一脚踹开那促狭鬼,许艳茹看见,不由一笑,说道:“既然没离,该提供还得提供,我该享受也得享受啊!互相用用,不收费用!”

朋友们对她和曾子浩这种新新生活方式感叹不已,纷纷道:“真开了眼了。”有人还说,回去也要和丈夫试试。

她们不知道,许艳茹曾经是想离婚的,可是父母亲人全部反对,组团来劝,原因只有一个,孝顺父母、反哺亲人没有错!

父亲用断绝父女关系威胁她。时日一久,许艳茹自己都觉得没甚意思。天天为这事吵有什么意义呢?弄得自己结节、增生、肌瘤都有了,孩子也小心翼翼地看父母脸色生活,对方却是死性不改。

不能离婚,一时半刻又改变不了别人,偶尔,她也往另一面想想,开解开解自己,好像曾子浩除了太孝顺,太爱回老家,太具有为特定对象无私奉献的精神,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大的坏毛病。

和谁过不是过啊!好歹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和自己是结发夫妻,既如此,便想开些,看淡些,就这么糊里糊涂,睁只眼闭只眼地过下去吧。

可能,再过些年,待儿子长大,等她变老,她会突然理解了他呢?又或者,过些年,等他年岁再长一些,经历再多一些,突然的某天,他自己又知道该怎么办了呢?

在这些美好的希望成为现实之前,且这么凑合着过吧。

作家不是说过:人生就像一袭华美的袍子,里面爬满了虱子。芸芸众生,谁又比谁好过多少呢!不过烦恼不同、程度不同罢了。

 还有比自己更糟糕的,不也这么过来了么!

 一次一次这么想着、开解着,许艳茹自己,也真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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