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深秋,我都会以福州为起点,一路向西或西北前行二三百公里,逗留二三日,饱览了秋的景色后返回。
这是一趟翻山的旅途,汽车在巍巍的山前,像一片小小的飘动的树叶,时而飘在山脚,时而飘在山腰,时而飘在山顶。过了一山又一山,到了目的地,停下车的地方,仍然是山。只是这绵绵的山,在深秋依然郁郁青青,仿佛秋天这个季节被挡在山外了似的。构成了恰似对季节无感的一幅画,只应把诗句改为“秋去绿还在,人来鸟不惊。”
我也曾在这个季节去过边陲远方。此时,有的地方的树叶已被秋风染成金黄,并在它的进一步撕扯下,逐渐落下。有的地方干脆秋风变冬风,搬来了雪花,将青山变成了白山。如此景色,只能作为新奇满足我几日的旅行需求。新奇感一过,便怀念福建的绿,然后恨不得马上回来,真是“三天不见绿,两眼就发绿。”
我在想,神州大地若是上天织就的一张锦绣地毯,福建就是翡翠绿的那部分了。这如画的翡翠绿,绿得雍容华贵,绿得让人心醉,绿得让人魂牵梦绕,也绿得让人嫉妒。
油油的绿,是由杉树、松树、榉木、毛竹等组成的,它们像一根根插立的针,如一条条竖立的线,密密匝匝,挨挨挤挤。但它们决不相互排斥、相互伤害,而是各就各位,和谐共生。它们抽出的第一片叶子就是绿的,从嫩嫩的新绿开始,到浓浓的碧绿,再到深深的墨绿,这各层次的绿将山体遮蔽得严严实实。
生机勃发的绿色,无不感染着心情。我想到,人们常把一生按四季来划分,童年比作春天,青年比作夏天,中年比作秋天,老年比作冬天。如此来说,我已进入了人生的秋天。
人生的秋天该也是收获季节了。收获的季节无比美好,那已长得沉甸甸的果实,已然不要为长大再奋力的样子了。因为成果摆在那里了,只需静静等待秋的明媚阳光和清纯露水的抚摸与滋润,自然而然使成果的颜色更黄,味道更甜,完美成熟。
其实不然,在秋收之际,环境也已大变,便有了更大的风险和更多的意外。此时,凉凉的秋风不仅长出了刀的锋刃,而且像怪兽般的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窜出来,一窜出来就要把果实割砍得七零八落。此外,嗡嗡乱窜的昆虫也是危险分子,探到称心如意的果子,就伸出长长的吸管,狠狠地钉进果子里,将甘甜的果汁抽走。随后,果子就像泄了气的球那般,慢慢地瘪了下去。
农家无闲月,为了做到颗粒归仓,勤劳聪明的农人要给果树做遮挡和给果实套袋,做到每一环节都不掉下一个链子,形成完整闭环。人生事业的成果更是如此,有一句话叫作“行百里者半九十”,到最后的阶段,若松懈了,“煮熟的鸭子”也可能飞了。要想做到不松懈却很不容易,因为“应该的”和“理所当然的”心理会蒙蔽了当局者,心安理得的认为,我都熬到中年了,也没少付出,“这个位置当然是我的”“这个成果肯定是我的”。哪知,世间摘取成果之路亦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现实也不会一味服从过去。
哲学讲运动,心经说不生不灭,不增不减。二者貌似矛盾,其实是统一。因为这深秋的茂绿,正是生命不断运动的结果。持续葱茏的现象又正体现了不生不灭,不增不减。
如此绿意盎然的秋,是生命不屈不挠的倔强表现,它深深的感染了我,让我中年的心灵深处也充满了蓬勃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