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在长明街打更多少年了。很少有人见过他，只知道打更的是个老人。
他昼伏夜出，总是勾着身子，缓缓将生了锈的梆子敲了一下又一下。一日敲过了五更，天还未亮，昏昏欲睡。忽见草丛内趴着一只幼猫，通体雪白，眼珠幽蓝。心生恻隐，用破布包着，小心翼翼的抱回了家。
日子过的清贫，一人一猫倒显得不那么孤单。他细心照料它，取名白芷。白天喂食，晚上将猫揣在怀中，他敲一锣，它就细细嗷叫。一年后的一天，他照例起床照看，却不见白芷，只一妙龄少女立在屋内，姿态轻灵，扑入怀中，喊道爹爹。
从此白芷不再跟着他打更，但每次回家，桌上必佳肴繁盛，他的破衣服也不再脏兮兮的。长明街有一富家公子，姓翟，相貌堂堂，蜜语甜言，白芷为他倾倒。二人你来我往，私定终身。翟公子贪图美色，甄了壶酒，半劝半诱，与之洞房。醒来后，白芷原形毕露，翟惶恐，束其手脚，卖入酒楼。
他来了。但是等着他的是一盅热腾腾的猫肉。一时难掩悲痛，抢来抱在怀中，大哭。伙计们见状用棍驱赶，他双袖一拂，将那一盅全部饮下，遂口吐白沫，被扔至荒野。
不知过了几时，他醒了，却变成了一个体态丰腴的女人，啷当入市，在醉青楼当了个厨娘。年复一年，姑娘们逐渐老去，他却返老还童，肤白貌美，眼睛闪着澄蓝的幽光。老鸨见之惊艳，将他立为头牌。醉青楼从此改名为蓝湘阁，一时声名鹊起。
他红了，官宦世人为他一掷千金，许多人为一睹芳容而妻离子散。妙雨回春之夜，他望着镜中的自己，已然是初成年的白芷。老鸨在敲他的门，他应了一声，轻施粉黛，楚楚动人。
长明街的灯在不远处一摇一闪，有打更人的声音传来。有人从蓝相阁楼顶跳了下来，听说是那儿的头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