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舍，让相逢再相逢
2018·9·1．苏小玄
久不逢，念念。
八月，二十九日夜，瓦舍。
让相逢再相逢。
（一）
《水浒传》第一百十回，燕青带着李逵潜入东京城观赏元宵花灯，就是先到〖瓦舍〗看热闹的：“两个手厮挽着，正投桑家瓦来。来到瓦子前，听的勾栏内锣响，李達定要入去，燕青只得和他挨在人丛里，听的上面说平话。”
宋代的瓦舍，又称瓦子、瓦市、瓦肆，是宋代城市的娱乐中心。瓦舍之内，设立勾栏、乐棚，勾栏中日夜表演杂剧及讲史傀儡戏、影戏、杂技等节目，不管冬夏，无论风雨，瓦舍勾栏天天有演出，煞是热闹。“不以风雨寒暑，诸棚看人，日日如是”；在这里消遣时光，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终日居此，不觉抵暮”。《东京梦华录》如是记载。
另有宋人吴自牧在《梦梁录》中说：＂瓦舍者，谓其‘来时瓦合，去时瓦解’之义，易聚易散＂。聚也匆匆，散也匆匆。这样的注脚极易生发出一抹挥之不去的凄凉意。＂周遭栏楣，夜点红纱枙子灯，鼓乐歌笑至三更乃罢。＂宋人笔记里，散落瓦舍勾栏间的灯红酒绿又为这样一个时代画上一抺别样的凄美。。。
时隔千年，回看那个朝歌暮弦的迷人时代。令我摇荡心目的却是一个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达人，他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乐尽天真，他也曾于赤壁江上慨然一叹："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是你的终是你的。不是你的，毫厘皆不可取，纵免费相送亦傲娇一拒。＂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取之无禁，用之不竭，而吾与子之所共适＂，江上清风，山间明月，无时不刻，红尘同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们不妨学一学萧散放达的他，满载一船清辉，翩翩两䄂清风，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聪明的你，猜到他是谁了么？
（二）
瓦舍座落于云龙湖北岸，不大。门脸亦不张扬，开車，一不小心，即易与之錯过。惟门前几杆瘦竹，透漏些许低調的奢华。推门，有琴横西，安然迎客，令我总有抚之一曲的冲动。奈何家中素琴久已做壁上观，我的琴艺，可想而知，呕哑嘲哳，又怎忍去乱清客耳田呢。
其实，这家小小瓦舍，更多之时承载着的，是我一个人的小时光。一小枚吊地瓜，半只小乳鸽，一小碟兔子也关爱的菜，一碗素羮，便足以将我打发了。果腹之余，我常于此任性的垂帘，翻书抑或发呆。什么都不想，又什么都可以想。多半，其实还是什么都不想。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人若不思想，上帝会发笑的，阿玄语。
上一次来这里，好像还是在冬季。陪父母来吃他们喜欢的鲈鱼。清蒸，火候总是刚刚好。刚刚好。好得会让你顿生悲悯情怀，瞬间原谅日子里所有的薄凉与不快。我其实是一个对美食毫无讲究的人。故而，一道不算难吃的菜便可以轻易感动我自己。这是而立之后我总结的我生命里最大的一个进步，关乎成长，以及成长的质量呢。
今晚聚餐的五人中，我是老大。其实，我不过比那三人降临人世间早了负几个月而已。稀哩糊涂，我做老大已多年。
因为是老大，自然要来得比别人早。老大的角色向来是春游秋游别人悠哉游哉，我一二三四五数人头看衣服看箱包。别人认真吃认真聊我认真听认真看。待座中诸仙酒意十分夜色阑珊时，我悄悄去买单。。。
因为来的早，（未免太早，诸仙皆尚未启程）。于是，信手从身后的书架上抽了本书。说是信手，其实夸张的成分不低于九成。嗜书如命的我，久经书场早已炼就一双火眼金睛，密密匝匝的一排排书脊里我能迅速通过装祯和颜色找到自己心仪的那一卷。说来其实很简单，好的出版社大多出好书，而好书大都装祯朴素，简约无华，如我。
这是一本同乡写的书。关乎彭祖。展卷，即是一篇题为《彭城为何称西楚》的小文。记忆陡然被牵回二十多年前，我被初恋的小伙伴找到，短短四十分钟的会晤，早已忘记都寒喧了些什么，却清晰记得他问了这个让我瞠目结舌也没能回答上来的问题，于是乎，决定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他走，此生再不相见。再见，天知道他还会再问出什么问题来。再也不见，其实才是再见今天真正的涵义。未饮先醉，吾已醺醺。。。
（三）
众所周知，西楚乃项羽留给彭城的一份文化遗产。《史记・项羽本纪》载：“项羽自立爲西楚霸王，王九郡，都彭城。”然，楚国虽几经变迁，楚都自湖北江陵迁河南淮阳迁安徽寿春，一路东迁。但不论如何变迁，彭城都不处于楚都之西；而且就其在楚国疆土中所处地理位置来看，无疑当属于东方。那么，项羽为何称西楚霸王呢？
我还是比较认同钱大昕先生在《十驾斋养新録》中所言：“考三楚之分（三楚，是指楚国疆土的三大部分。三楚者，西楚、东楚和南楚也），大率以淮河爲界，淮北爲西楚，淮南为南楚，唯东楚关跨淮河南北，而介乎东西之间。故彭城以东，可称东楚；彭城以西，亦可称西楚也。”此说不无道理。
又，司马太公说，西楚大致相当于今天江苏的丰县、沛县、铜山，安徽淮河以北，与东楚相比，彭城以西显然属楚之西部。彭城以西之地称西楚，宜也。
抚古书间，沉潜杜默，一时忘记了告知瓦舍详细地址的约定，害其余诸仙皆沿湖畔反向行驶百余步乘拾后又折回，方成功落座，一群笨笨，恕我恕我，天下书虫莫不如是，我岂能例外乎！
图片皆为瓦舍一隅。阿玄自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