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啼哭地来到这个世界上时,爷爷给他起了一个名字——言。
虽然对家乡没有太多的感觉,但对于将要求学的大城市,十六岁的言也没有什么渴望。今年是狗年,言觉得应该对自己的属相更好一点,虽然平时他就很喜欢狗。言的妈妈对本命年却有不同的理解,她认为去大城市学习就是本命年时来运转的结果。虽然是本命年,但妈妈对儿子第一次背井离乡的生活仍很担忧。除了装了满满一箱能把大象撑死的食物,妈妈还特意给儿子做了一条长长的红腰带。为了这条腰带,妈妈从十里外的布料店买了最贵的棉布,购置了结婚就想买的缝纫机来剪裁,而且还特意在腰带一端加了一个布标签,上面绣着小楷样式的名字和出生日期。就这样,穿着腰带,拖着箱子,言踏上了去大城市的路。
初到陌生的大城市,言感觉像来到另一个世界。天是那么低,鸟儿都不能展翅飞翔;路那么窄,车与车排成排蠕动。好像除了校园,这个世界再找不到其它地方让人自由呼吸。校园生活也不尽如人意,饭菜如大海里滴了一滴油,汤里漂着苍蝇蚊子算是家常便饭;言脚上穿着一双布鞋,时常引来同学们的侧目和嘲笑;那条长长的红腰带,更是成了土鳖的代表,班级的笑料。言不爱说话,没有解释,趁机远离了那些一起抽烟说脏话的伙伴。于是新的生活中,吃饭一个人,上厕所一个人,走路一个人,背书一个人,甚至过生日也是一个人。周末给妈妈打电话前,想好了很多话,激动地走到电话机旁,按下号码。等电话接通之后,想好的话又都吞进了肚子里,匆匆挂断上课去了。
那年的冬天来得很早,等人们脱下短袖换上秋衣时已经能看到说话寒暄时哈出的白雾了。一天言早起背书,脑子沉沉地像灌了铅,浑身发冷。他没有在意,跟没事一样正常上课睡觉。直到老师发现他躺在床上没来上课才叫来家长,进了医务室输液。看病的那几天,他每次咳嗽都会把脖子和脸涨得通红。晚上妈妈去给他盖被子,无意中看到了那条长长的红腰带,回过头说,“真是晦气,扔了吧”。
一个星期后,言重新来到教室。回到座位时,他眼前一亮,嘴大张着差点叫出声来,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四个拳头大的梨,放在自己桌子边。他问了周围的同学,没人知道梨的来历。言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之后,就把那堆梨子放到了遗失物柜上面了。
感冒痊愈后,无事可做的言便埋头书本中用功。分数一次次提高,排名也越来越靠前,默默无闻的他开始小有名气。慢慢地有些男生来找他解题,渐渐地有些女生也开始找他答疑。大部分人在听他讲完之后,都不忘拿腰带幽他一默,但其中一个女孩令他印象深刻。
她叫文,瘦瘦的,鹅蛋脸,黑色的辫子搭在肩上,低头弯腰都显得特别羞涩。她常常拿着试卷走向言,迈了两步又折回去;再回来走近一些,又踩着犹豫的步子返回去;最后还是趁另一个女孩找言讲题时挪了过来。她问完题,还是问到了腰带。
“为什么你一直穿着它”
言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哦,还有标签,干吗用的?”
“我妈怕我丢了,做的记号”,言嘿嘿一笑。
“你妈妈真疼你”,文报以一笑。
当人集中精力做一件事情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倏忽间,就到了毕业时间。同学们忙着喝酒,忙着拍照,忙着写同学录。言没啥朋友,倒省了不少时间,便无所事事地在小路上溜达。走到教学楼前,心想再回去看看待过三年的教室吧,虽然愤怒的学生把教室扔满了书,把黑板涂满了鸦。
当他快走到教室时,门突然开了,出来一个人。瘦瘦的,黑色的辫子搭在肩上,鹅蛋脸红扑扑的。两人愣了一下,相视一笑,就胡乱告别了。当言跨过地板上凌乱的书本,想坐在板凳上回忆自己的过去时,发现桌子上放着一页同学录。上面写着:
姓名:言。
生日:1987年7月22日
临别赠言:言,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旁边画着四个梨)。
那一刻,言按捺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找到老师查了一些信息,并偷偷修改了自己的报考学校。